越王府的書房內,隨著盛宣煜轉述著長孫沖的供詞,李貞和任倚婕的眸中都顯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想不到長孫沖的背後居然還有一個叫六道散人的家伙,而這家伙心機之深,令人震驚,長孫沖一步一步被他玩弄于股掌,而混然不知。等他到了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也就是大理寺基本排除他的嫌疑後,這個六道散人又派出刺客企圖殺人滅口。
「王爺,依下官所見,長孫駙馬經此一劫,所說的話應該可信」盛宣煜正色說道,「這個六道散人居心叵測,極是危險,下官已按長孫駙馬的描述著人將他的畫像畫了出來,全城通緝。」
「嗯,做得好」李貞微微一笑,以示嘉獎,又道︰「那麼那三個刺客,可有查出是何身份?」
「回王爺,下官和仵作都已仔細查看了這三人的尸首,下官懷疑……」他稍稍停頓一下,考慮著是否要將這懷疑的內容說出來。
「盛大人有何懷疑,旦說無妨」
「是下官懷疑這三人和東來鐵鋪的夏氏父子一樣,乃是昔日吳王麾下飛鷹衛隊的成員。」
「哦?」李貞頓時悚容,「飛鷹衛隊」四個字讓他不得不動容。「為何你有此懷疑?」
「因為這幾人的胳膊上均有飛鷹紋身,而那圖案與下官上次在吳王府舊址搜出的一幅畫極為相似。」
「原來是這樣假如這幾人確如你所預料的,是飛鷹衛隊的成員,那麼這六道散人看來勢力不小」李貞的眉不禁皺了起來。能夠支配飛鷹衛隊的人,只怕在朝中定有翻天覆地之能。轉首,他望向任倚婕,見她柳眉緊鎖,粉女敕的小臉緊繃著,一副沉思的樣子。每當她陷入沉思的樣子,他總覺得是那麼特別。
「小婕,你有什麼看法嗎?」。他出聲詢問,在這案子上,他已習慣性地听她的意見。
「呃……」任倚婕的沉思被打斷了,李貞的那聲親熱的「小婕」讓她的臉微微有些發燙,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以前他一直是叫她「任姑娘」的,突然的改口,讓她感覺特別古怪。抬眼,她偷瞟了盛宣煜一眼,這家伙還是陰沉著的臉,仿佛欠他多還他少一樣。心中不覺又是一滯,不去理他,朝李貞莞爾一笑,說︰「王爺,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她沒有直接回答李貞的問題,也沒有就六道散人而發出自己的意見,而是突然就這麼冒出一句。這樣李貞和盛宣煜同時面露疑色。
「你想調查誰?」李貞詫異地問。
「風玉來」
「風玉來?他是誰?」李貞因著滿月復狐疑,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眯了起來。他對這美麗的女孩充滿著好奇,她這小腦瓜子里裝的東西,他似乎永遠都猜不透。
「風玉來是原來的蓮花山寨主」盛宣煜在邊上替她回答了。他復雜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她的臉上,但很快又低垂了下去,作眼觀鼻的樣子。
「原來盛大人也知道風玉來,那麼你應該听說過他曾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兩年前,他突然被千秋銀取代,之後便什麼信息也沒有了,听人說是死了,但你知他是怎麼死的嗎?」。她看不慣他那樣子,挑釁地問著。
這一下,盛宣煜沒了聲音,面色凝重,而李貞听得雲里霧里,忍不住問︰「我們剛才是在說六道散人,小婕你為何突然提到這個風玉來?莫非你認為這個風玉來與六道散人有什麼關系不成?」
「王爺,我現在也不知這二人是否有關系,但是他們出現的地點,都和蓮花山有關,所以應該要去查一下。另外,王爺您也知道,前些日子小婕為了調查度母佛像及吳王府綁架一案,專門去過一趟蓮花山。當時,我听櫻花館主人伊賀音說,現任的寨主千秋銀是殺了老寨主風玉來才上得位。可奇怪的是蓮花山寨一干手下竟然都默認了這一篡位之舉,江湖上沒有人听說有人為了風玉來而反對千秋銀。這究竟是風玉來眾叛親離的悲劇,還是別有內情呢?」
李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他和伊賀音當時想的一樣,立即轉身對盛宣煜說︰「本王听說上一次剿滅山賊時,抓了一些蓮花山匪徒,盛大人回去應該好好審一審這事。」
「是」盛宣煜頜首允諾。面上冷冰冰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什麼。
任倚婕不去看他,吸了口氣,繼續說︰「除了要查風玉來的死因外,他的來歷也得好好查查。據伊賀音所說,江湖上只知其輕功了得,因此送了一個‘風里來’的外號,其他關于他的信息一概無人得曉。同時,蓮花山寨從事的劫掠營生听說與部分官府人員也有勾結,這一次若不是在吳王府搶了皇室貢品,只怕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去動他們。那麼這樣一個黑白兩道都混得如魚得水的人物,他的來歷不應該是個空白。」
「你是懷疑這風玉來之死後面有什麼蹊蹺不成?」
她微微一笑,說︰「我不知道他的死是否有什麼內情,但是任何細節我們都不能放過。」
「嗯」李貞贊賞地點了點頭。「接著說吧」
于是,她接著說︰「六道散人處心積慮接近長孫駙馬,又為他出謀劃策兩年有余,難道僅僅是為了利用他偷盜一個黃金度母佛像?我覺得不像度母佛像固然有它特定的價值,但為了這個東西花這麼多的精力與時間,設這麼多詭計,實在匪夷所思。就算真是如此,那麼當度母佛像到手後,六道散人的目的也達到了,完全可以消失了,或者說那晚的刺殺可以提前進行。可是沒有,他反過來還繼續跟長孫駙馬見面,甚至在趙大人的案子里,那把凶器讓他去打制。
「從這幾點看來,六道散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想借度母佛像,而挑唆長孫氏造反。就像永徽四年那場房駙馬的謀反案一樣。不料,此時趙大人插手調查,並且不僅懷疑度母佛像失蹤與長孫駙馬有關,更是得知了吳王幼子李的身份。這讓六道散人或者其背後主使感覺到一定的危險,所以他們一不做二不休,就將趙大人給殺害了,同時嫁禍給長孫駙馬,這里的目的可能是為了逼迫他,讓他覺得走投無路,而鋌而走險,走上謀反的道路。但是他們還是沒有想到,後來大理寺排除了長孫沖的嫌疑,而他又天生膽小,謀反的大事根本沒有膽量去做,于是他們才覺得他已無用處,決定除之以絕後患。」
「可是小婕,本王記得,以前你說殺害趙大人的人最有可疑的是吳王恪的四子李。現在又冒出個六道散人可能是凶手,這中間有什麼聯系嗎?」。
「六道散人的身份現在無人而知,而長孫駙馬也只是知道他的長相,不知他的來歷。從他年約四十有余,操京城口音來看,他是吳王以前的舊部,完全是有可能的。李從年齡來看,只有十七歲,失蹤這七年里,他就算再怎麼努力學習,以他的資歷要密謀殺害身居大理卿多年的趙大人,我感覺仍然是很難成功。趙祿雖說是他的同伙,但是畢竟只是一介平民,論智謀,論遠見,論布局,均不可能是趙大人的對手。而且事實上也證明趙大人一開始是佔了上風的,他手上的那封密信就說明他曾經讓李一黨坐立不安,不除之而不快。因此,李的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人在幫助著他,或者說在利用著他。
「如今飛鷹衛隊的出現,其實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吳王當年留下的精銳衛隊並沒有消失,而是一直蟄伏在各個地方,等待著吳王的繼承人出現。如今李的回歸,極有可能讓他們全部被調了回來。這部分人,包括李因為吳王之死,一定對長孫無忌心懷仇恨,恨不得寢之皮,食之肉。然而長孫一家貴為國戚,又豈是他們想動就能動的。就算刺殺成功,也最多只是殺了一個垂暮之人而已,李要想平反,重振吳王府,那是絕無可能。因此,他們的目的,就不會是單純的要了長孫家幾個人的命。他們要的是長孫一族族亡,以及吳王的平反。」
「明白了」李貞恍然大悟地說,「要想讓長孫氏族滅,就只有讓他們謀反。因此六道散人才會假借度母佛像的神靈之說,唆使長孫沖起事。」
「正是」
「可六道散人為何不找長孫無忌呢?」
「呵呵長孫無忌哪有這麼好騙啊?吳王舊黨對長孫一家也肯定是了解透了,因此才會找上長孫沖這個呆瓜。」
「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李貞贊許地夸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居然心思如此細膩。」
任倚婕剛想得意一下,馬上有人一盆冷水潑來。
「可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而已。沒有證據在手,都言之尚早。」盛宣煜冷冷說。
任倚婕咬了咬唇,恨道︰「你說得不錯。不過,我會找到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