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獄仍然陰森恐怖,充滿血腥的通道內彌漫著地獄的氣息。再次來到這里,即便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俯視著犯人,任倚婕依舊感覺呼吸不暢,心情郁悶。
千秋銀被關的牢房竟然和她以前是同一間︰天字號牢房。回想起上官宏曾經的話,那天字號牢房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不過無論是罪大惡極還是皇親貴戚,千秋銀都有足夠的資格進入這天字號牢房。
經過上官宏所在的牢房,任倚婕不禁朝里望去,那個白發白眉,仙風道骨的老人給了她極佳的印印象。那日若非他的幫助,自己根本不可能越獄。
然而目光所至,陰暗的牢房內卻並無上官宏的身影。她好奇地問身邊的盛宣煜︰「上官宏呢,他去哪里了?」
「他被皇上赦免了,已經出獄」
「真的,太好了」她由衷地替他高興,不再多言,心想著以後有機會要再去拜訪他一下,向他詢問關于那四句批言的意義。
轉角過去,便是到了天字號牢房,借著壁上的火光,牢內影現出一個身著骯髒囚衣的人影。人影低著頭,披散著發,雙手雙腳被牢牢地固定在一具刑架上,粗大的鐵鏈禁錮著他,隨著他的動彈發出脆亮的金屬聲音。
他們的到來驚動了他,他慢慢地抬起頭朝他們望去,如鷹隼般狠厲的目光充滿著仇恨與冷酷。他冷冷地掃視著每一個人,突然在某一個人的身上定住了,面上的怒容頓現。任倚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惹怒他之人竟然是父親。呵呵她微微一笑,父親和千秋銀那是老冤家了,從二十一世紀斗到現在,也難怪他恨他了。
「千秋銀,我們又見面了。沒想到你也有今日」她得意地說著,一想到這個讓現代警察極為頭痛的世紀大盜竟然會落網于中國古代,她就忍不住感嘆蒼天有眼,法網恢恢。
千秋銀的目光從任樹堅的身上轉到她的身上,突然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卻並不接她的話。這時,一個顫抖的,有些激動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小主人你……你怎麼也在這里了?」
所有人順著聲音望去,見隔著差不多七八間牢房的一間低檔牢房里探出幾顆腦袋,正朝他們這里張望。其中一個蓬頭垢面之人雙手緊握著木欄,整個頭努力向外伸著,亂發後一雙帶血絲的眸子熱淚盈眶。
任倚婕看了半天,才認出這個人竟是多日不見的趙府管家趙祿
趙祿的那句「小主人」讓眾人最後的一絲疑慮也打消了。不僅是風玉來確認過,連趙祿都在不經意間喊千秋銀為「小主人」,那麼看來他是吳王四子李的身份是板上釘釘了。
「想不到他真的是三皇兄的世子,這世上居然真的有穿越時空這麼神奇的事,太匪夷所思了」李貞盯著千秋銀嘆道,露出惋惜憤恨的神情,「你既然回來了,為何不來找本王?為何不安分守己地過你的日子?非要犯上作亂,蠱惑人心?不僅如此,你還盜取貢品,殺害朝廷命官,哪一條都足以定你死罪了我李唐宗室已豈能容你這等亂臣賊子,三皇兄要是泉下有知,定會為你感到羞恥」
李貞的一頓怒罵讓千秋銀的臉色極是難看,他張著嘴,拼命掙扎著,原本安靜的牢房頓時響徹了鐵鏈的撞擊聲。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單單沒有他的聲音,他的喉嚨里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很顯然他的聲帶出了問題,這讓他像只困獸一樣暴怒。
「為什麼他說不出話來了?」任倚婕吃驚地轉頭問盛宣煜。
而盛宣煜也是一臉的迷茫,回答說︰「不知道這絕不是我做的」
「他抓住的時候就這樣了嗎?」。
他垂目回憶了一下,說︰「當時伊賀音將他打暈了,沒有人和他說過話。」言下之意,千秋銀什麼時候失聲的,他們根本不知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任倚婕一陣著惱,好不容易抓住凶手了,卻什麼也審不了。這時,肩膀上被人輕拍一下,她轉首回望,是父親。
任樹堅看了看千秋銀,再瞟了眼趙祿,湊到她耳邊悄聲說︰「別著急,小婕千秋銀詭計多端,他不見得真的啞了,也許在演戲也說不準。不如從趙祿身上下手。」
父親的話讓她的目光轉向了遠處牢中的趙祿。從趙祿的樣子看來,他流露出來的真情絕不可能是假的。父親說得不錯,如果將趙祿與千秋銀關在一起,或許趙祿會在情緒失控下透露什麼意想不到的內容。
心念至此,她故意裝作有些勞累的樣子,然後對李貞說︰「王爺,我突然覺得胸悶氣短,頭好暈,想回房去休息一下。這犯人以後再審也不遲。」
李貞見她面色不佳,也不疑有他,遂扶著她退去。其他見李貞走了,也自動地跟了出來。出了大理寺獄後,她便將自己的計劃說與李貞與盛宣煜听。二人均覺得此計可行,于是立即著人以越王念及趙祿對主人忠心不二,將他轉移到天字號牢房,恩準他與小主人最後相聚。
同時,另一面盛宣煜與伍飛化妝成新進囚徒,被押送至天字號牢房邊上的地字號牢房。兩個牢房僅隔一堵牆,牆上有一個通氣口,讓兩個牢房的聲音得以相傳,千秋銀和趙祿就算是說話說得再小聲,憑盛宣煜與伍飛的耳力也是能听得到的。
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所有人都期待著一個水落石出的結局。然而誰又能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會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趙祿進入天字號牢房後沒多久,突然「轟」的一聲巨響,火光從牢房上面的通氣**出,整個地面像是發生了地震一般抖動,間隔著天字號與地字號牢房的那堵牆在巨大的沖擊力下嘩啦啦地倒塌。盛宣煜與伍飛原本正站在牆邊,打算偷听,若不是身懷絕技,反應靈敏,及時閃開臥倒,只怕瞬間就會成為廢墟下的冤魂。
當巨響落幕,一切歸于平靜後,二人仍然驚魂未定,這威力巨大的爆炸讓他們的臉色全無血色。灰黑的粉塵染滿了他們的雙頰,一雙充血的眸子驚恐地望著廢墟里兩具已被燒焦的尸體。
千秋銀和趙祿這就麼死了
直到一天後,任倚婕仍沒有回過神來,為什麼他們就這麼死了呢?她到底是該高興案子順利了結了,她嫌疑犯的帽子終于被摘了,還是應該哭呢?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黑手在阻止著什麼。按說在唐朝雖然火藥已經發明,但主要是用于制作煙花取樂。而將人炸死,毀壞整個牢房的東西,絕不可能是煙花。那是烈性炸藥可牢中的炸藥又是怎麼來的?
千秋銀和趙祿的尸首被抬出去後,任樹堅專門對現場做了仔細堪察,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神秘的炸藥是千秋銀帶入牢房的,一直隱藏在他的假肢中,因而瞞過了所有人的眼楮。
根據任樹堅的分析,千秋銀應該是早就有事情一旦敗露就自盡的打算,甚至還打算在最後一刻與仇敵同歸于盡,因此他暗中自制了炸藥藏于假肢中。可是當他失手被伊賀音打暈後,卻失卻引爆炸藥的能力。他被關于牢中,雙手雙腳失去了自由,而這時趙祿的到來,讓他終于有了幫手可以自盡。因此,炸藥是千秋銀帶進來的,但引爆的人應該是趙祿。
父親的分析看上去合情合理,可是任倚婕仍然不明白,為什麼千秋銀會自盡,他這樣凶狠的人怎麼看不像是會自盡的人。就算他真覺得沒有活路了要自盡,他為什麼要陪上自己的忠僕?還有他的失聲,真的只是他在演戲嗎?還是他被人暗算了?
一切的迷團隨著千秋銀的死去被塵封了,她就算想去追究也無從查起了。案子最後就以凶犯畏罪自盡而被草草地了結,所有人都挺高興,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可是她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除了案子的迷霧尚未散去,更讓她感到頭痛的還是接下來的兩件事情︰一件是案子結了,與越王的婚事便迫在眉捷,盛宣煜不知會用什麼方法迫使越王主動退婚。另一件是「雷神之淚」在哪里?千秋銀死了,「雷神之淚」下落不明他被燒成焦碳的尸體上並沒有發現這件法器,如此重要的東西他一定會藏在很隱藏的地方,而她與父親要想找到只怕難度不小。
三日過去了,她又被關回了越王府,人身自由再次被限制了,所有的信息也只能從其他人口中獲知。她憤怒卻又無奈,她現在不能沖動地和越王番臉,她答應盛宣煜,要相信他,他一定會有辦法救她出去的。
一個人獨自坐于花園內涼亭中,她百無聊賴地伏在欄桿上,望著亭下池塘中爭食的魚兒,腦中滿是盛宣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