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快入冬了,櫻花館後山上的寒意很重,凜冽的西風不僅將整個山林吹得「沙沙」直響,更讓林中說話的二人吹得面色沉重。
伊賀音突然仰天大笑,那笑音中充滿了悲涼。笑畢,他說︰「想不到一時的仁念竟然露了馬腳。早知如此,我昨晚就不留下那瓶金傷藥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你會認識‘雷神之淚’?」任倚婕探究的目光始終鎖定著他。
「你真的很聰明,是我此生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可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多,就會死得越快」
「看來你的來歷絕不簡單。可你是東瀛人,我實在無法把你和吳王李恪聯系在一起。這‘雷神之淚’原為吳王之物,知道的人根本是寥寥無幾。吳王與王妃死後,據我所知,只有李、風玉來和雲姑知道,你又是從何得知?」
伊賀音低頭微微一笑,他決定不再瞞她了,因為有些事她遲早都是會知道的。「你可知這‘雷神之淚’最早是東瀛之物?」
「什麼?」任倚婕一驚,說,「我只听說在吳王之前,此物乃是隋煬帝所擁有。卻從未听說它是來自東瀛。」
伊賀音冷笑一聲,又說︰「當然不會說了。這東西是中原人從東瀛竊取的,又如何會說。」
任倚婕的眉微皺,卻也不想去反駁他,靜待著他的解釋。
「武烈天皇時期,也就是中原的北魏,這顆‘雷神之淚’原為平安京護國寺中的一顆供奉佛珠。當然這顆佛珠從何而來,已無據可考了。有一日,一個中原人進寺進香,無意中見到了這顆佛珠,頓起貪念,便在夜晚留宿時,趁守寺僧人不注意偷盜了它。之後他輾轉回到中原,獻給了當時的北魏皇帝。北魏皇帝將這佛珠供奉在宗廟之中。當時宗廟內有一尊度母佛像,那佛珠一靠近佛像,便會發現耀眼的藍光,因此就有人說這是上古傳說中的‘雷神之淚’。
「之後這‘雷神之淚’幾經易主,被隋煬帝所得。當時的敏達天皇多次派出使臣要求用其他寶物,換回這‘雷神之淚’,都遭到拒絕。敏達天皇無奈,覺得討也討不回來,換也換不回來,不如也學中原人那樣來偷盜。于是從他那一代天皇開始,便暗中訓練忍者,期待著有一日能去中原將這寶物偷回。」
「而你伊賀音,便是帶著這個使命來到大唐?」
「正是」伊賀音坦然承認,「我十三歲來到大唐,蟄伏至今,便是為了這‘雷神之淚’」
「怪不得雪奈說,你們要回東瀛了。原來是找到東西了,可以回國交差了。哼」她冷笑一笑,諷刺著。
伊賀音故意忽略她的諷刺,反而拉起她的手,說︰「是的。我想盡快離開大唐回東瀛。盛宣煜那樣待你,你再跟著他也沒有意思,況且他此刻被越王盯上,自身難保,你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他自認說得極是誠懇,卻不料任倚婕並不領情,她一把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你讓我跟你回去,不過是想利用我引動‘雷神之淚’而已。我就覺得奇怪,以前對我帶著敵意的雪奈怎麼突然對我親切起來,現在想來定是受了你的指示,讓她哄騙我跟你們走。不錯,盛宣煜是令我失望,可你,我同樣失望」
「小婕,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特別,忍不住和你親近。你跟我回東瀛,我保證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要走你自己走,我才不會跟你走你第一眼見到我應該是在大理寺的義莊吧」
伊賀音不由得又是一震。
「其實我真的很傻,那日在櫻花館里看到那把名字叫‘救贖’的短刀,我就應該想到義莊的黑衣人就是你。也許是剛剛被你從蓮花山上救下,所以當時對你所編造的那堆謊話深信不疑。你躲在義莊時,應該就是為了將那張制刀圖故意讓大理寺的人發現,然後讓盛宣煜把矛頭指向長孫沖。而正巧,我也躲在那里,你正苦于沒有機會,所以就利用我將制刀圖轉給盛宣煜。不錯,你是覺得我很特別,特別傻,特別好騙,是嗎?又或者,你早就知道我是來自未來的女子。因為在義莊時,我不小心在趙大人遺體前說過自己穿越的事。而你正苦苦尋找‘雷神之淚’,而我這個來自異時空女子極有可能與它有關,所以當然覺得我很特別了」
伊賀音被她嗆得無言以對,望著她越來越疏離,越來越冷漠的目光,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比在蓮花山上時還痛。他確實欺騙過她,他也確實利用過她,可是他對她的愛意確是從未虛假過。如果沒有天皇的使命,他一定不會這麼做,不會對她有任何的隱瞞。如今,他只想著快快地去了卻這段使命,然後跟她重新開始,可她卻已將他視作仇人。
「好吧,我承認義莊的黑衣人就是我。將制刀圖給你,也確如你所說,是想通過你轉交給盛宣煜。但是我並沒有殺害過趙大人,我也沒有想過害你。我這麼做,只是受人之托」
「受誰之托?」
伊賀音猶豫了一下,說「這個人你也認識」
任倚婕的臉忽地白了,因為她已猜到那人的身份。「別說了,我知道了」
她突然有虛月兌的感覺,真相往往是那麼得殘忍,一旦觸及,便會讓她痛得不知所措。她一手用力地撐住身子不讓自己倒下,一手輕撫著自己的胸口,平復太過激烈的情緒。這時,淚意涌了上來,酸酸的鼻子讓她再也忍不住了。
伊賀音一把摟住哭泣的她,心疼地說︰「什麼都別想了。跟我走吧,離開這里,把這里的一切都忘了,我們到了東瀛重新開始。」
這一回她沒有反抗,任由著自己在他的懷里傾泄著淚水。可是真的能忘記一切嗎?不不可能她知道永遠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