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擦了擦眼楮。「那孩子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娘,心思轉不過來,等他娘過了頭七就離開了家,他三個舅舅找了好久,都沒有音訊,上個月我們村有人做生意經過建城,在路上發現了他,被一群乞丐圍著打。就將他帶了回來。回來就病了,折騰了一個多月了,你們剛來的時候我正在給他煎藥,那孩子死活不吃,唉,我們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可以讓我們看看嗎?」。翌茹听了郭威姥姥的描述,對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很是同情。
「可以,可以,他郭大哥也不是外人。」老人領著眾人來到草屋後的一個草棚,說是草棚,就是頂上用茅草蓋了一下,周圍零零落落的扯了些茅草編的席子。這會兒的天氣已經轉暖了,但是草棚內溫度和戶外差不多。
「不怕你們笑話,我家仨小子讓妹妹去前面住。我家姑娘說什麼都不干,就窩在這個草棚里,仁義呀!就是太仁義了。」見眾人走進草棚,老人又想起死去的女兒,心中悲切起來。
草棚中間有一張木板搭成的床,床腳是用土坯墊高,床邊是一把椅子,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了一盞油燈,還有一個斑駁的陶碗。床上的棉被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顏色,棉被里擁著一個少年,只看到黑瘦的臉,看不清年紀。
「威兒,你看誰來看你來啦!」老婦人走到床前,推了推少年。少年睜開眼楮,看了看周圍的人,最後把眼光落到族長的身上。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楮呀,翌茹看到少年的眼神中是一潭死水,看到族長簇的升起一絲亮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張拉張嘴,又緊閉上了嘴唇。
「威兒,怎麼,不認識爺爺了,記得你小時候,爺爺可沒少抱你呢?」族長也看到郭威的樣子,坐在床邊給郭威掖了掖背角,親切的說道。
「爺爺。娘她死了,是我害死了娘,嗚嗚。」少年像一只受傷的小獸,撲到了族長的懷了。「他大哥,威兒終于哭出來了,你都不知道,自從他娘死後,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真讓人害怕。當時他仨舅舅日夜陪著他,還是讓他給跑了。」
族長抱著懷里的少年,輕輕地在少年後背拍著,「爺爺來晚了呀,你母親跟你爹和離的時候那麼堅決,爺爺攔不住呀,三年前,爺爺來的時候就想帶你母親倆走,可是你母親堅持不跟爺爺走,我早知道這樣,拉也要把你們娘倆拉走呀!」
「爺爺。」少年嗚咽的叫了一聲就癱倒在族長的懷中。
族長叫了兩聲郭威還是沒有反應,這時候老婦人著急了,趕緊上前掐住了郭威的人中。緩了一會兒,郭威才回過氣來。看了看眼前的老人,轉身撲在老婦人的懷里,「姥姥。」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哭過了後,兩人的情緒都穩定了下來,老婦人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威兒,你一聲不響的就走了,姥姥和舅舅們都急死了,回來這一個月又一聲不響,可把姥姥嚇壞了。」
「姥姥,對不起,我覺得因為有我,娘她才會累病,要不是因為我,娘也不會因為受風寒病情加重,我就是個災星,我不能在拖累你和舅舅們。我听說國都的報國寺收養小沙彌,每個小沙彌都可以供奉一盞長明燈,我想去國都給我娘供奉一盞長明燈。讓她能升入極樂世界。」
「傻孩子,你母親要知道你是要去當沙彌,肯定要寧願入地獄也不願去極樂世界的,她那麼辛苦不就是想讓你幸福嗎?」。老婦人摟著郭威說道。
「姥姥,我錯了。」
老婦人見外孫終于從喪母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很高興,招呼著族長在家里吃飯,看著這個簡陋的家,族長招呼的眾人,從馬車上將帶來的東西全搬了出來。老婦人看著眼前一個又一個的盒子,連連擺著手。「哎呀,他大哥,你過來就好了,怎麼還帶東西,這怎麼好?」
「你就收下吧,這是家里自己產的,味道好不錯。」翌茹勸著老人。
「這是?」老人看著翌茹一個小姑娘,一副大家閨秀的氣派,身後跟著的男子和小姑娘也不似平常的村夫,向族長詢問道。
「這也是我們村的,郭大寶新認的干女兒,威兒,你大寶叔叔還記得吧?」
「記得,小時候,大寶叔叔經常帶著我和虎子哥上山呢!」郭威想到童年快樂的過往,眼中有了快樂的神色。
「這是你虎子哥的妹妹,以後也就是你妹妹了。」翌茹詫異的看著郭威,沒想到他竟然和郭躍差不多年紀,但個頭相差了不少。
少年看看翌茹,還是沒有張口叫妹妹,翌茹的心放了下來,幸虧沒叫,要不。讓這個小孩子叫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該不該應。
「來,丫頭快坐,我去給你們做飯。」婦人張羅著要去做飯,族長攔住了她。「大妹子,我們坐一下就走,本來,我們這次是想接郭威回去的,但看現在郭威的情況,還是在家休養一段。他娘剛走,現在就讓他離開你們。我覺得不落忍。這樣吧,現在我們村的情況好些了,郭威如果想回去,我們就安排他住在大寶家。大寶家現在日子過得好了,蓋了大瓦房,家里還有魚塘和果園,家里也缺人手,孩子們回去呢,有吃有喝有住,郭家還能每月給點錢,我原本想你家困難,郭威他娘養個孩子不容易,想把娘倆接回去,沒曾想,這事,唉。」
「我們威兒不給別人家當長工。」老婦人堅決的說道。
「大妹子,你想到哪去了,我的人品你也信不過了。我們村成立了個聯合體,郭家牽頭,說是要拿出盈利的錢來養這些孩子們,以後還要讓孩子們識字念書。只是現在條件差些,村里沒有蓋上房子,才暫住到郭家。那是當長工呀。」族長見老婦人歪曲了自己的想法,趕緊解釋道。
「你看,這也是我們村的,叫郭興,我們剛領回來的。」見老婦人還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族長拉過旁邊的郭興,給婦人介紹說。
「如姐姐才不是找長工呢,我和爹爹也住在姐姐家,姐姐家的人待我們像親人一樣,我閑的時候也幫姐姐看瓜棚的,你的怎麼能這樣說姐姐呢?姐姐,咱們走吧?」程風一听婦人的話,生氣了,拉上翌茹就走。
老人被眼前的事情弄糊涂了,不知道怎麼辦好。急的搓著手,在原地轉著圈。翌茹走過去,拉住老人的手,老人手上全是老繭,扎扎的很是溫暖。「婆婆,你不用擔心,我就是嬸娘撿回家的,現在日子好了,我想做些善事,听說郭威的情況,我很替你的女兒自豪。我只是想盡自己的力量,您的女兒生活好過一些。我家有魚塘和果園,還有瓜棚,這些都能賺些錢,我想著將他們找回去,讓他們不再挨餓受凍。如果我的作法讓您受到了傷害,對不起。」翌茹也沒想到事情能夠搞成這樣,她原本的想法是將這些孩子找回去,一是不再讓他們挨餓受凍,再一方面也能幫襯一下家里,等明年日子好了,找個先生教他們識字看賬本,以後即便自己離開郭家,這些孩子還是能幫著自己照看兩位叔叔嬸嬸。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但是如果她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好郭叔和郭嬸。郭躍上山習武要五年時間,在這五年里,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少未知的事件,她只能提前謀劃。可能剛開始是存了一些自己的心思,但是看到郭興和郭威,她是真心的想要幫助他們擺月兌現在的處境。
「別說了,我跟你們走。」郭威在一旁听著,忽然出聲說道。
「威兒,姥姥能養得起你,你走了,三個舅舅回來問姥姥,怎麼辦?」老婦人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外孫。
「姥姥,我知道你們對我好,這一個多月來,舅舅們對我怎麼樣,我心里清楚,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再留在這里。」郭威說完停了一下。
「姥姥,你不知道,那天大舅舅和舅媽吵架,我都听到了。就因為我的藥費,舅媽當了唯一的一件首飾,大舅舅晚上要去瓦廠做苦力,這些都是我害的。我以為我拒絕吃藥你們就會放棄,沒想到舅舅執意晚上要去做苦力多掙些錢,被舅媽數落了一頓,舅舅年紀不小了,白天幫人家蓋房子,晚上還去幫人家做苦力,這身體哪能受得了。二舅三舅也在為我的病籌錢,他們太苦了,我走了以後,舅舅們的生活就能正常些,二舅三舅家就不會成天吵架。並不是二舅媽和三舅媽不好,實在是咱家太窮了。就因為我的病,二舅和三舅家的孩子一個多月連點油星都沒沾過,你和姥爺更是天天編草席到很晚。我知道你們疼我,可是我……」
「好孩子,姥姥舍不得你呀!」老人抱著郭威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