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這次是真的重病,或許平日嬌弱得久了,眾人得知時大多只不過裝模作樣地唏噓一番,更多的是感慨陛下重情重義,百忙之中還親自在西宮照料了兩晚。而吳國嫁來的那位泰成皇後,也真是大度寬善,不但沒有半點不悅吃醋,反倒遣人往西宮送了些滋補佳品。就連太後听得如今後宮之中相處如此和諧,也不禁滿意地點頭。听聞泰成宮過來請安,忙讓來上座,拉著人家嬌小柔軟的手,太後越發慈愛地笑道︰「近日天寒,阿和又是長在南國,可得多注意保暖,莫要受寒生病才是。陛下他那個心腸,最是心疼人的,別人病了尚且跟著受累,你若是也病了,只怕要急成什麼樣呢。」
這話一听,相待誰薄誰厚自然上下分明。瑩玉得寵時,在太後眼里也不過是一介狐媚奴婢,如今皇帝戀慕吳國公主,論身份地位人物品貌,都有雲泥之別。她為皇嗣血統打算,自然也希望皇帝能夠多愛重這位性情和善的公主殿下,雖然,她更希望受寵的是東宮蕭敏——她自家的佷女若能先誕下皇子,日後蕭敏立為中宮,地位無人能撼動,蕭家的權勢也就能保持下去。泰成宮即使得寵,畢竟是他國皇族,顧忌著兩國日後可能會有的糾葛,也不是中宮的上佳人選。可惜蕭敏這孩子太過清心寡欲,又端著以前姐姐的架子,難免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太後也知道自己的佷女是個有主意的硬性子,強求不得只能多給點機會了。
阿和今日卻不似以往那般坦然爽朗,只低頭微笑了下,謝過太後好意。又吩咐女官奉上新出的織錦花樣、宮裝的樣式等等,過了年開里就要發春服,也會下賜一些衣料給宗親重臣,以示皇恩澤被,不忘農桑。阿和今日來便是應薛尚宮之請,來尋太後的示下的。
太後果然被光鮮艷麗的織錦轉移了注意,興致勃勃地翻看衣料花色,不再明里暗里地提及陛下和瑩玉之事。阿和也暗暗松了口氣。自那日她「大度」地勸元坤去看看西宮,元坤變了臉色拂袖而去後,便還未重新登門。她本以為自己跟他拉開點距離,便能多點輕松自在,免得一直患得患失,茫然無措的。結果,輕松了幾日,卻未見多自在,反倒是心里空落落的,總少了點什麼。這幾日又連著飄雪,她不能出去散心不說,每當站在廊下被冷風吹到時,心中就半酸半澀,想起那日他為她擋風遮雪……恩,他那張開的袍襟里,還是暖的。
阿和不禁伸手揉了揉額頭,這幾日吹著風就容易發呆,結果冷風吹多了就有些頭疼。每次被唐尚儀或者盈風侍月姐妹看到了連聲催她回房時,她才能回過神來,多半都不記得自己站了多久了。仿佛只是一會兒,她只是想看看宮門口,看他會不會突然出現惹得宮中上下人仰馬翻地準備用膳。
到後來連忙著春服織造的薛尚宮都察覺出有些不對,便叮囑唐尚儀定要看好公主,又尋個理由叫公主出來走走。所以這日天色雖還陰暗著,薛尚宮還是說應該來跟太後請個安了,正好談些正事,阿和自然也就吩咐準備車輦,一同前來。
這兩日雖然沒再吹冷風,但是想起元坤或者瑩玉或者西宮太醫什麼的,還是會頭疼,多半是積了寒氣,亦或者是懶得動腦。阿和戳著自己太陽穴,忍不住自嘲一下︰薛尚宮剛才說織造的事,又不見你頭疼?
其實論理她真不必為西宮什麼的頭疼,一來是她先勸元坤過去看看的,這會兒再來妒忌豈不可笑?二來人家病重,陛下若是不去才顯得涼薄寡情,那她也不會欣賞這樣的元坤……只是,他真的去了,倒讓她心里還是有點沉甸甸的,況且,他還疏遠了自己……
匆匆走進來的蕭敏打斷了太後和薛尚宮對新造織錦的談論,也打斷了阿和紛亂的思緒。蕭敏跟阿和互相致禮後,這才稟報道︰「母後,陛下派人傳了口信,說西宮病情漸穩,只是還顯沉重,不妨開恩讓其娘家派一兩名至親入宮相守,一來可解心病,二來可服侍周到,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一听就知道定是瑩玉開口求了陛下,陛下心軟不好拒絕,且後妃家眷進出後宮自有禮制,如今中宮無人還是要太後來拿主意。太後想了想,雖然她不喜歡瑩玉,不過到底也憐憫她病重,說不定是最後的願望了。想想自己當年在宮里是也曾思家心切,將心比心,如果成全了她,估計也能讓這內宮的怨氣小上一點。便答應道︰「須得十四歲以下四十歲以上的親眷才能準許入宮,讓內務府打點一下,人到了就直接送去西宮吧,也不必來拜見哀家了。」
瑩玉是寒門小戶,蕭氏是名門士族,北燕士寒之爭由來已久,自然有層隔閡在。听到這里,阿和頓時覺得額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哼,又是西宮、陛下什麼的。
她當機立斷地站起來,告辭道︰「母後再仔細看看這些和錦,有什麼要改進的就跟薛尚宮商量吧。孩兒今日有些不適,請求先行告退。」
太後看她臉色確實不好,也不像平時那麼精神,便道︰「既然不舒服就快回去吧,好好休息養一養。這幾日天氣不好,都不要過來請安了,免得再有個傷風受寒什麼的。薛尚宮,好生照料你家公主,需要什麼跟哀家但說無妨,陛下他分身乏術,你們要體諒。」
阿和道了謝,告辭出門,卻見蕭敏站在廊下似在候她。阿和走過去告辭,蕭敏禮數周到地送她上車,臨別淡淡道了句︰「公主請多保重,與陛下早日和好才是。西宮那邊,就算病著也不能不防。」
阿和一愣,卻見蕭敏神色淡淡地對她微笑,扶她坐穩後便順手放下了厚重的擋風布簾,只在原地留下個端莊雅致的剪影。阿和在車中發呆片刻,只覺得搖搖晃晃地更加頭疼。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回到了泰成宮門前,盈風和侍月出來迎接,又稟道︰「公主,豫王殿下來了。」
一想到元祥,阿和難得能放松下神經,發自內心的溫顏笑道︰「這麼冷的天,他又來做什麼?罷了,問問顧尚食還有些什麼好吃的,都拿出來吧。」
就听門里有人朗聲笑道︰「還是阿和最了解我我留下吃晚膳啊,別想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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