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一切，就像夢魘，覺得不真實，卻又像那山中濃霧一般，纏得濕膩，揮之不去。
睜開眼，元烈就立在我床邊。
看著我，只是那嘴角沒有魅惑的弧度。
沒有笑意，只是看著我。
沒關系……在我身邊就好！
低沉的聲音像往日一樣喊我起床，修長的大手遞給我衣服，還順便替我倒上一杯茶涼著，看著他幽黑的眼，沒有一絲波紋，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只是不想笑而已。
有過什麼，我現在一點也不願意去想，以後的事更重要！
他說，「吃完早飯，我們繼續上路。」
他說「我們」呢，「我們」就表示一起，呵呵！
聲音真好听，多說幾句就好了。
沒事，以後時間長得很，天天都能听到。
不過也說不準哪！我現在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都不清楚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分道揚鑣了。
有一天，算一天吧……
默默吃完早飯，收拾了行李，到前廳與眾人辭別。木然做著該做的事，身體像月兌離了靈魂一般機械地動作。
忽然覺得很倦怠，好象什麼事都沒了意義。
不想看見那麼多人，不想看見元烈冷然的臉，不想再這樣隨他們奔波，不想動，不想說話，不想呼吸……
不想……
腰間熟悉的溫度將我喚了醒來。
我依舊在他馬上。
依舊在他雙臂間。
依舊靠在他胸前。
依舊是那熟悉的味道。
仍是一雙人！
不禁苦笑，終究是心里裝不得事的人，遇到不開心的事潛意識里就在逃避。
其實算算，怎會甘心。就為了一個不確定，值得麼？
不管他和孟清究竟怎樣，他現在不是要和我離開了麼？
離開孟清，和我一起，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還管他中間發生過什麼呢？
和我在一起，這是最重要的事啊！
只要和我一起，我就有機會，把他的心完完全全變成我的！
一定會是我的，那寬闊的肩，那魅惑的唇，那溫柔的人！
輕輕靠在他胸口，小口地呼吸著溫熱的木香，珍惜，又貪婪……
又到一個新地方，他們仍要忙他們的事。
樊之遠次日一早便隨分堂的人出了門，說是有一處莊子還是園子什麼的，前些日子走了水，賬本損毀了些，需要重新整理，怕是幾天回不來。
情緒本就不怎麼高昂，這下更低落了。雖說平日里樊之遠一直忙著，也沒什麼時間處在一起，但我來這兒就認識那麼幾個人，猛然間誰離開了，總覺得孤單了許多。
代盛倒是沒什麼事，但總不能叫我陪一個老人家嘮嗑吧……
我也沒去找元烈，他不笑的臉，其實我是怕的。之前還覺得他冷著臉的樣子很酷，真用那樣的表情對著我時，真怕得心尖發冷。
這種時候，我寧願靠著回憶里勾魂的唇角來混日子。
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元烈，溫暖的懷抱，含笑的嘴角，幽深的眼楮，越陷越深……
吃完午飯再也受不了，隨便拉了個少年弟子，打听這城里有沒什麼好去處。那少年躲躲閃閃看著我，羞紅一張臉，諾諾地答我。自嘲地笑著，這皮囊真有這麼大魅力麼？那為什麼沒能迷住元烈呢？
周圍沒什麼好去處，稍顯平常的景致已提不起我的興趣，在這兒待的時間久了，看的東西多了，便不再覺得稀奇。在某處分堂里看見過東陵的地圖，大多都是山陵的地貌。山山水水，看多了，也就那麼回事兒。就一個酒樓，說是竹葉青釀得很好，遠近聞名，叫「醉清風」。
醉清風，名字不錯！我自認沒什麼特別的嗜好，就是稍微有點附庸風雅。只是稍微而已！
沒有先詢問路怎麼走，問了也找不著，還不如邊走邊打听。倒是不遠，也沒問過幾個人就到了。
挑了個靠窗的桌子，點了幾樣小菜，要了一壺那喚作「醉清風」的酒。小小的玉胎青花白瓷瓶里，倒出來黃中帶綠的液體，和著窗前那簇茂盛的竹，很有些味道！
這酒裝這麼一小瓶一小瓶地賣，應該很貴吧？……這時才想起我身上是沒錢的。平日里，都是元烈和我一起，再沒擔心過錢的問題。今日他不在，我竟連喝酒的錢都沒有，胸口一陣陣發悶。
大不了故技重施，或者直接記到無極門的賬上！
路上見過許多江湖人，喝酒都是大碗大碗來，喝得流湯帶水，再「啪」一聲把空碗砸回桌上，很是暢快。學著那豪爽的樣子，吞下一整杯酒，卻嗆得眼淚都出來。喉嚨辣辣的，居然返回一股甘甜。
這酒，還真不錯呢！
我不會品酒，好喝就行。
也沒喝過太多酒，連喝花醉那種果酒程度的都能喝醉。
這一口下去，還嗆了大半出來，頭卻已經暈了。
不過，倒也痛快！
忍了許久都不願流下的眼淚，托這酒的福，痛痛快快地涌了出來。指尖和臉開始發麻，連著胸口也麻木，就不再悶了。
菜涼在那里，不想去動，只覺得這杯里的東西真是好，忍不住一小口一小口地接著喝。
恍惚間，仿佛看見那日，對面桌上的那人，那眉、那眼、那唇、那笑……想著那夜里他溫柔地說「塵兒，閉上眼，等我叫你。」心里酸酸柔柔，早化作一灘水。
若一早知道瞬間的吸引換得如此苦悶，時光倒退，我是否還願意牽了他伸出的手？
我願意！我願意的！
怎麼能不願意呢？上一世到死都未曾體驗過的感覺，那誘惑，教我怎麼禁得起。
甜蜜和痛苦交織著蹂躪我心口，輕揉慢割。
抬起麻木得沒有感覺的手，指尖劃過對面虛空……那臉龐……冷冽的輪廓……眼前又變作他沒有笑意的臉，不覺打了個冷戰。
好冷，心里都冷！冷得手指蜷縮起來發顫。
想要收回，卻力不從心，使了使勁，仍拉不動自己的手。思維混沌一片，一時想不出來是什麼回事，不禁有些發愣。
好像有暖意從指尖傳來，那臉上，又變幻成讓我痴然的溫柔笑意。
是……幻覺吧？
真好，原來喝醉了就能看見他，那個喜歡我的他。
呵呵，真好！……
一個恍惚，天旋地轉，臉靠近了……
唇上雖麻，卻仍能感覺到被壓住。疲軟的心髒被注滿了動力，歡快地跳起來。
醉了真好，真是好！
我還要酒！
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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