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到處走走看看，卻也明白大事重要，一直到走出吳州城，我都只安安靜靜地在馬上看著。
倒是元烈反而難受起來，直跟我說對不起。
經過山中那幾日，我最听不得他說這三個字，稍微有些不耐，「沒關系啦，以後多的是時間可以來。」
「待回了總壇，發了英雄帖，可以稍閑幾日，我陪你來玩，好嗎？」。
反正無極門就在吳州城北的浮空山上，要來也是極方便的，我自己都可以來。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我扯著元烈的袖子問︰「英雄貼是什麼樣子啊？」名字很熟悉，可在以前的地方，是不可能看見這種東西的。
「其實樣子就是一般的請帖，只是面上寫著英雄帖三個字罷。回去做好了給你看看。」元烈有些發笑。是笑我沒見過世面麼？
「那什麼時候開武林大會？在哪兒開？」
「就在浮空山上，不過起碼得等到兩個月後了。」
「啊？這麼久啊？」什麼效率！我鄙視。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好看，自從上次看了元烈和刺客那毫無觀賞價值的一仗後，我就對高手打架沒什麼興趣了。
「是啊，回去定下需邀請的門派就開始做帖子，再派弟子送出去，此地距最遠的門派有近一個月的馬程，兩月已經是最快了。」
我奇道︰「不就是一般的帖子麼？為什麼不通知各地分堂自己做了送去？」信鴿你們有在用啊，比馬快多了吧。
元烈愣住，喜道︰「塵兒好聰明！如此至少可以節省半月時間。」
無奈地笑笑。不是我聰明，只是在高位上坐久了的人，都喜歡把事情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曾想過把權力下放。
轉瞬，眼里光一閃，知道我厲害了吧？看你還笑我，哼哼！
半山腰有塊稍緩的地方做了山門，有弟子守著，見到我們，興奮地跑上前來拜下。元烈勒馬笑著隨便問了句最近山上可還好，那弟子像得了莫大的恩賜般，興奮得眼發直，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我的元烈，是這麼了不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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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山也不是太高，上去只走了兩個小時。
待到了山頂時，我被震撼了。
這麼陡峭的山，頂上居然——是平的！
來這以後，從未見過北京那樣平坦的地貌，第一次見著這麼大片平原，居然是在山頂上！
雲在頭頂移動，平原上投下的陰影飛快掠過遠方低矮的小丘和樹林。最遠處依稀見得有山巒墨影，但是也分不清楚是浮空山還是附近的山脈了。路旁都是不知名的草和灌木，青草的味道混著冷冷的空氣，沁人心脾。
下了馬牽著慢慢地走，我跟在元烈身後，扯著他袖子，微微有些情怯。
這就是元烈住的地方了。
我到了元烈的家里。
我該怎麼做才能表現得好一點？
這是元烈的家啊，不是外面別的地方。我不想，在這里，被人那樣看。
想了想元烈不笑時候的臉，打了個冷戰。做成那樣的話，應該就不會被說成是媚顏惑人了吧？
眼楮稍微合上一點點，眼神漠然一些。輕輕揚起下巴，嘴唇抿住，不能像平時那樣有些微微張開。看人不能扭頭，只轉眼珠就可以，還不能轉太快。
嗯！就是這樣。
遠遠的見一大群人迎了過來，慌忙甩開元烈的衣袖，腰背挺得筆直，表情冷冷的。
一群人呼啦啦迎到跟前，分作兩邊，跪拜下去。「恭迎門主！」
元烈走在最前頭，我和代盛跟在後面。艱難地裝作鎮定自若地走著，手腳有些僵硬。
「就是他。」听見兩邊跪著的人群中有人低低在說。「看他那狐媚樣兒！」
話雖听慣了，但是在這里听到，難免有些難過。再一想，他們肯定之前就听說過我了，我現在再做成什麼樣子都是沒用的，在他們的印象中已經被先入為主了。
算了，現在做什麼都是白搭，以後再說吧！
待到了總壇大門的時候，又一次接受目光的洗禮。全當沒看到吧，越在意就越受傷。
一陣客套完，元烈叫眾人散了，對我說︰「塵兒，我先找人帶你熟悉一下周圍環境，好嗎？我這邊馬上要開始忙了，要過些日子才能陪你。」
「好啊。你先忙，不用擔心我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其實有些不安，這里的每個人怕都比我和元烈在一起的時間長，也算是他的半個家人了。我可以不在乎外面那些人，可是這些人的看法呢？他忙去了，我得自己一個人面對，不能躲在他背後。
跟著他指的人轉了一圈，尋了個地方住下。沒他陪著，我也沒什麼興致。浮空山雖奇，但莊子倒沒天星派那般清俊，當然更比不上故宮那樣雄偉，只是佔地甚廣。中間有幾座小丘，正好將莊子的後面半截分為左右兩邊，左側外是平原，右側則是小山。
我挑的院子在右側靠里的一邊，不是幽靜，也不是雅致，只為了院里那棵高大的楠木，很遠都能看見，而且整個莊子里好像就這一棵大樹，至少我是沒看到其他的。有了它，我在莊子里再亂跑都該能找回自己房間。當下便決定就是它了。
逛完了才被帶回那小院，里面已經多了個小丫鬟在打掃。
「小喜，這位是無塵公子，以後你就隨著他。」
又轉頭對我飛快地拱了下手，低著頭也不看我，道︰「公子，在下還有事，先行告退了。」說完自顧自走了。我倒沒在意，他帶我轉悠的時候，除了基本的介紹，就沒和我多說過一個字。我還沒進門就知道了，他們不喜歡我，甚至比外面的人更不喜歡我。
上浮空山前，我以為元烈的父母死了，師傅也不在了，我們在一起的阻力會小很多。我算掉了，就算他至親的人沒了，總還會有親近的人在。路上的時候，與他親近的人只有樊之遠和代盛，可是回到了這里，上上下下得有幾百個！
我習慣讓自己掩埋在人海里，習慣避開可能不善的視線。誰不喜歡我，我可以躲，躲到看不到的地方去。可在這，我能躲去哪里？
我沒試過被這麼多人同時厭惡著，我惶惶不安，我手足無措，我只能讓自己窩在小院里，和小喜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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