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父親彌留之際與伯父定下的婚約。且不說父命難違,伯父亦待我恩重如山,于情于理我都必須娶她。」元烈答得毫不拖泥帶水,堅決得讓我胸口疼成一團。
「那……我怎麼辦?」艱難地開口,明知答案是什麼,卻仍不甘心地追問。
元烈不語,鎖著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出了房門。
看著他貌似體貼地關上房門,心內抑郁又無法宣泄的情緒讓我幾度張口說不出話來,大大地吸了口氣,咬牙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到門上,「嘩啦啦」碎成幾片,在地上兀自輕顫。
呆坐在屋內半晌,忽覺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極。
我是什麼人?
我憑什麼住在這里?
為了我和元烈的將來,我在眾人的敵意中苦苦支撐。原來,這一切竟是個笑話,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的幻想。他……根本就沒想要和我有將來。
抖著手撕扯身上的衣服,翻出壓在箱底的灰色舊衣穿上,那是唯一屬于我的東西。
穿戴梳洗完畢,強壓著情緒,慢慢地冷靜下來。
細細看了遍住了一個多月的房間,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身在枕下模出銀票和碎銀揣好。本不想帶走不屬于我的東西,但路上沒錢確實不太方便,就當作……給他那些內力的回禮罷。
此番離去,往後孤身一人,身單力薄,若被仇家尋到,也是命該如此;若有幸不死,且不說天高地闊找不著路,僅為此地傷心這一條,以後或許都不會再來吳州城。
臨行前仍惦念著要飽食一頓。
一個人坐雅間只會徒添寂寞,于是要了二樓臨窗的位置。心情不好,很想喝酒,但也知道以後都是一個人了,喝醉沒人收拾,怕會出事,便點了兩盤蓮耦糕和一壺茶水。
感受著糕點在口內慢慢溶化,沁出絲絲甜香,滿足之余又暗暗難過,以後再也吃不到了呢!一改往日饕餮模樣,掰了一小塊慢慢地抿。
全心享受著美食,恍惚間不覺已臨近中午,樓下門口人來人往,熱鬧起來。
對面的座位有人坐了下。我將視線從窗外轉到那人身上,才發現是一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身後還站著群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弟。
微微錯愕,二樓大廳里都坐滿了人沒錯,若只他一人倒也罷了,身後那群人是怎麼回事?情景看起來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又說不上在哪見過。
我端起茶杯,禮貌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那人嘴角一挑,端正的五官竟帶了些邪氣,咧嘴笑道︰「無妨,你等的人來了我就讓開。」
……想起來了!電視里見過,來一個人是電影,來一群人是古裝電視劇。這戲碼,說得好听叫搭訕,說得難听叫騷擾!
皺了皺眉,我對應付這種事情實在沒什麼經驗,便直接道︰「我不喜歡有人打攪,請你離開,好麼?」
他身後有人嚷嚷道︰「你敢這樣跟……」
那人抬了抬手,那群略有異動的跟班立馬安靜下來。一臉邪笑地靠過來,輕佻地微微揚起下巴,「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冷冷嗤笑道︰「你這人還真奇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竟來問我!」
那人不怒反笑,連喝幾聲「有趣」,模上我執著茶杯的手。
手一躲,茶水撒了許多在我前襟下擺上,想著這是現下唯一的一件衣服,濕了可沒得換,趕緊站起身來把水抖掉,順勢拱了拱手,道︰「既然兄台喜歡這位置,讓予你便是。在下告辭!」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那人顯然不打算就此放我離開,我剛邁出座位,便被他壓到了旁邊的柱子上,後腦磕得生疼。推了推,沒動。有了那次妓院的經歷,我本是不慌的,但眼一轉,見周圍的人偷偷看著這邊竊竊私語,一時間血氣上涌、心跳如擂,耳中一陣轟鳴,頭腦陣陣發昏。
看著眼前驟然放大的臉,唇上一熱。
我竟然,被……!
那人看著我瞪大的眼,邪邪笑著,也不使力,被我一下推了開。心中又氣又羞,一腳朝他踢去,那人用扇柄輕輕格開,挑起眼角輕笑道︰「果然美味!」
我惱怒地顫抖著唇,抬手拼命擦拭。
打不過,能怎麼辦?一咬牙,撂下句︰「有種你明天中午在這兒等著!」本想補上句「不敢來是龜孫子」,卻見他身形微動,似要靠近,驚得縱身飛了開,躍出窗外。
看著那人搖著扇子站在二樓窗邊揚著下巴沖我婬笑,用力握緊拳頭,擰身飛奔而去。
敢調戲小爺我,明天叫元烈來廢了你們!
一路上狠狠想著,走到了浮空山下,才清醒過來,我在做什麼?
明明是要離開,卻渾渾噩噩地又跑了回來。
靠在路邊大石上,呆愣一陣竟忍不住鼻子發酸,見四下無人,安靜得很,咬著手背抑聲痛哭。胸口郁結隨著眼淚的流出漸漸抽剝開來,絲絲縷縷,無比清晰。
早晨受了打擊,頭腦不太清楚,現下回想起來,元烈那時說于情于禮他都必須娶她。
他只是說,他會娶她!
情和理,也在他父親和伯父那兒,從始至終,他沒有說過一句自己的原因。
很容易得出結論,元烈並不是自己真心想娶凝兒!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怎麼笨得現在才明白!
既然元烈說了這話,我想我應該留下來,留到最後看他究竟如何處理。愛和責任也許是可以分開的,他或許他會娶她,或許不會,但他的心肯定是在我這兒的。雖然想到元烈一身喜紅和那女人對拜而下的樣子,心里不是不苦悶,但難過總比絕望好。而且,做人要知足,有了他的心也就夠了,若什麼都想霸佔,只會讓元烈難做。
走時沒帶什麼東西,別人肯定不會知道我本是要離開,所以現在回去也不會怕失了面子。果然,小喜見我回來,連問都沒問,只道我又下山玩去了,和我說聲她去洗衣服,便會她的情哥哥去了
等到很晚,元烈都沒來,我才遲鈍地想起來,我因為想通了心情固然好,但我和他之間,現在算起來應該叫做「吵架」。既然是吵架,那明天肯定是不能和我一起去教訓那人了。算了,不去就不去,以後踫到再說。
------寫得偶自己都急了!怎麼還沒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