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大門前，我緩緩走上前，柳緋然趕快替我撩開簾子。看著他一身黑衣，實在礙眼得很。
心頭又煩又亂，凶著臉遣開了車夫。柳緋然立在旁邊，茫然地看著，不知我要做什麼。
我冷聲喚道︰「柳緋然。」
「屬下在。」
「皇上讓你跟了我，你便是你主子了。」
「皇上說了，以後我專門負責保護耀王爺您，听從王爺吩咐。」
「那便是說，我的命令你必須遵從？」
「屬下萬死不辭。」低頭拱手，看起來倒也像回事兒。
「那你現在馬上去找卓羽，要做什麼隨你們，晚飯後回雲翔殿。可听清楚了？」
柳緋然瞪著眼不解道︰「……王爺！」
「你是不是覺得跟著我辱沒了你？若是的話，你現在便回去，我自己去和皇兄說是我不要你；若不是，就給我馬上走。」我也瞪著他，看你怎麼選，選哪個你都得走。
這人和人就是大不同，有些人眼眸輕轉整個一機靈勁兒，有的人……眼越轉著越是傻。柳緋然眼楮轉了幾轉，歪著頭看了看我，遲遲疑疑地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我。
我氣得大叫一聲︰「還不快去~！」嚇得他一哆嗦，拔腿便跑。
皇宮到王府的距離並不太遠，甚至不用拐彎，一條道直走到底便是。沿街不少攤販叫賣，隨意看了看，玉器瓷器首飾什麼的自然比不上宮中精美，倒是有些賣糖人面具的小攤子，只是現下沒那心情。眼茫茫四處看著，沒了狐狸，沒了父王，沒了認識的人，我便只是孤孤單單一個。
隨意扒拉著攤子上的東西，反正攤主都在打瞌睡，都沒理我。午後的太陽，暖洋洋的照得人犯困。
晃晃蕩蕩慢慢走著，前面巷子走出個老太婆，抖抖索索佝著腰，提個籃子正要過街，小腳一顛一顛看得我心驚膽戰。
正考慮著要不要去扶一把省的看著著急，遠處響起了馬蹄聲，我回身遠眺，一匹黑色駿馬急馳而來，馬背上那人一身鎧甲映著光閃閃發亮，身後一襲紅色披風上下翻飛，看著便覺心中生出一股豪氣。
那馬定是良駒，不過幾個呼吸，便將行至，「得得得」馬蹄聲震得眼旁突突跳。我猛地一回神才想起，剛才前面那個老太婆，照她那挪動的速度，此刻怕是……
急急旋身，正見她在路中央緩緩行進，似未看見迅速逼近的奔馬。
老人家真是麻煩，不好好待在屋子里，淨跑出來給人添亂！咬著牙恨恨一跺腳，幾步便撲了過去。
手臂護住老太婆滾倒在地，耳畔響起馬兒受驚嘶鳴聲，馬蹄上的鐵掌閃著寒芒高高揚起，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下……慘了！
預料中的疼痛並未發生，後背被輕輕一推，又滾了一圈，避開了馬蹄落下的位置。
我見已月兌離險境，立刻起身扶起老太婆，替她檢查是否受了傷。
周圍小販們被馬叫聲驚醒，見出了事都圍了過來，有人是認識那老太婆的，過來便急著問︰「于婆婆，你有沒有怎麼樣？」
直到確認她只是受了點驚嚇，才將她送到旁邊人手中。
騎馬的人安撫好受驚的黑馬，快步走到跟前，向我和老太婆急急行了一禮道︰「婆婆，小兄弟，實在是對不住，兩位可還好？」周圍人鬧哄哄一片。
從起身的時候，就感覺到臉上有黏黏液體流淌，現下心頭稍松得了空，伸手去抹。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暈死過去。滿手黃白透明的粘液，那籃子里原來裝的是雞蛋，剛才全摔在了地上，我剛才滾過去的時候好死不死正好臉壓了上去。
想我風liu倜儻的翩翩佳公子，竟在人前滿臉蛋汁，一時急怒攻心，指著眼前將我害到這般地步的罪魁禍首，張口便要破口大罵，正巧那人見我一直不說話，抬起頭來看我。
看著那雙黑亮的眸子里滿是歉意，硬生生將已到嘴邊的罵語咽了回去，當然也不排除那張臉長得甚合我眼的原因。
象征性地指責了一句，「下次騎馬可得看著點兒。」
那人見我和老太婆都不似有事的樣子，松了口氣，赧赧笑道︰「是是，實在是對不住，在下連著趕了兩個晝夜的路，眼見快到了，一放松便不小心睡著了。」
看了看他，眼下確有淡淡青黑。我淡淡道︰「我倒沒關系，還好老人家沒什麼事。」
他走到老太婆跟前，執起她手，將些散碎銀子放了上去，「老婆婆，這點錢您先拿著，若是還不夠，煩請到東大街謝府找我。」又撓了撓腦袋，「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可否容我先走一步？」
旁邊圍著的眾人一聞此言，「哄」地一聲吵了開，一時說什麼的都有。
「這麼多銀子早夠啦，于婆婆這次可賺大發了。」
「怎麼的？撞了人還想跑？」
……
听著耳邊喧鬧聲一片，心中煩悶至極，大吼一聲，「別吵了！」見眾人略略安靜了些，我向那人拱手道︰「兄台有事便先去吧，這里我照應著即可。」
那人沖我感激一笑，「多謝小兄弟，往後若有什麼麻煩事請一定告訴東街謝府，我定當鼎力相助。在下確有急事耽擱不得，今日還請見諒。」
我微微頜首，那人一翻身，策馬離去。
周圍的人這會兒才醒過神來，見他走了，沖我圍過來，「他走了，你說現在怎麼辦？」
那老太婆我第一時間已檢查過了，倒地時我也全力護著，地上還墊著雪，肯定不會有事，頂多只是嚇到。
抬手用袖子細細將臉擦了干淨，才道︰「老人家我已經檢查過了，未曾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嚇。」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麼知道？」就是這人一直嚷嚷。
我淡淡笑道︰「要不這樣可好？我指著後面依稀可見的耀王府大門屋頂，「我是耀王府上的人，若這位老人家這兩日有什麼不適，煩勞跑兩步通知一聲。」
周圍人低低抽著冷氣，有人小聲說道︰「那耀王爺可是凶殘至極，當著皇上的面兒都敢殺人，睡還敢去？真找了去，幾條命都不夠丟。」
圍觀的人迅速散了開，老太婆也被人扶著離開。
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擦了擦手心的汗。剛才沖動了，那人再合我眼，也不該讓他先走的。看他一身薄鎧，定是個會武的人，有什麼狀況他也應付得來。我就不同了，若剛才那些人不听我說話，我還真沒辦法，離開王府已一段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
－－－－－－*－－－－－－*－－－－－－*－－－－－－
破喉嚨跳了出來，說︰「誰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