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想到不快的事。面上表情驟然僵硬，狐狸握著我手腕正垂眼沉思著什麼，並未注意到我臉色變化。
一直維持冷酷的表情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在根本沒人看我的時候，自己都覺得無趣得很，心頭無聊地申吟一聲，翻個白眼，不再看他，側身躺下。
動作間驚醒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狐狸，見我臥下，以為是乏了想要睡覺，幫我蓋好被子，起身便出去了。不多時，狐狸的聲音在外間響起，「零！」听那語氣應是在喚什麼人。
幾乎是立刻，便有人回答，「屬下在。」平淡無波的聲音正是保護我的那名暗衛。
原來他就是零！他就是柳緋然所說的暗衛的首領，所有暗衛中最厲害的那個。
剛才在我逼問下，狐狸說了些我失憶前出宮發生的事，但語焉不詳，且他的話真真假假作不得準。零那時被狐狸派去尋我。最後救了我回來，那麼很多事情他肯定是知道的。若要知道我失憶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那黑衣男子一副恨極我的模樣，突破口便在他身上了。
雖說我一直不太在意記不記得起前事，但總時不時發生些什麼將好奇的情緒勾起一下下，不重，也不輕，正好讓心尖上癢癢的，加之狐狸對我出宮那段時間發生的事總是遮遮掩掩，實在可疑得很。就像是一道神秘的菜肴，已經放在眼前，連香味都聞得清清楚楚，只差最後揭開那蓋子，便可細細品嘗，怎能不興奮？
「……解藥為何還未起效？」狐狸的聲音略略有些焦躁。
「回皇上，據說解毒時間因人而異，最快片刻，最慢三天。」
沉默良久，听狐狸長長吁了口氣道︰「小暉剛睡下，有什麼動靜速遣人到御書房來報。」他早朝被我打斷，想來是打算趁我睡著，去御書房處理早晨遺留的事務。
等狐狸走遠，我撐著無力的身體，靠著床沿坐好，叫道︰「零！你出來。」一身烏黑的人立刻出現，垂著頭單膝跪在地上，額邊那道傷疤無遮無攔地出現在視野中。
心頭一動。伸手觸模那道疤痕。零身形微微僵硬了一下，又松懈下去，任我撫上凹凸不平的肌膚。我輕輕嘆道︰「這傷疤，是救我時留下的嗎？」。
烏黑的頭顱沉了沉，「是。」
忽然有些不忿起來，他為了救我，臉上留了那麼長一道疤，狐狸還怪他護主不周罰他去思過。很誠懇地說道︰「謝謝你！那麼長的傷口，想來那時候情況很凶險吧？」
點了點頭。
我心頭一喜，趁熱打鐵，悠悠喟道︰「以你的身手，拼著受了傷還護不住我，敵人定是很強了？那時是怎樣的情形呢？」
沒點頭，也沒搖頭。
這人不像柳緋然那樣好套話，我吸了口氣，再接再厲，才剛張了嘴，聲音都還沒發出，零開了口。
他抬起頭來，直直望著我眼，平靜地說道︰「王爺不用再費心神。皇上沒開口前，卑職什麼也不知道。」
被他看穿了，再裝不下去，有些惱羞成怒。本以為馬上就可以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誰知是我一廂情願空歡喜一場。眼一瞪，準備發火，卻正看見清俊的臉上那明顯的傷疤，心頭的火氣便消了下去。好歹人家救了我呢！
揮揮手讓他退下，琢磨著該繼續從哪里尋找突破口，水晶珠簾叮咚響起，挽月端了飯食進來放在床頭，伸手扶我x回床欄上坐好，拿了靠枕墊在背後，輕輕說道︰「王爺該餓了吧？醒來就只喝了幾碗粥，奴婢剛做了幾個小菜，王爺吃一些吧？「
我听她語氣輕柔，應是沒生氣了，笑道︰「嗯，餓得我頭暈呢！」轉頭看她，正對上一雙紅彤彤的眼。
我最怕見別人哭，頓時慌了，手腳無措語無倫次起來，「你怎麼……你別哭啊！吶，擦擦……哎喲，我錯了還不行麼？挽月，好挽月，我錯了，我認錯！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跑掉的，下次帶你一起好不好？」
挽月肩膀顫得像大風里的樹葉。抑著哭腔抽抽噎噎道︰「王爺……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听他們說了……好危險……」
我手忙腳亂地拍著她肩膀，一手還扯著錦被要給她擦眼淚，「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還哭什麼啊？……哎，你別哭，我最怕人哭了。……」
勸了老半天，挽月都沒停下的跡象，我實在沒了轍，賭氣道︰「你再哭，我也哭了哦！」說罷作勢哭了兩聲，挽月被嚇到，這才慢慢收了聲。
連哄帶騙支了挽月去做一大堆糕點，大大吐了口氣放松下來。
狐狸從書房帶了些折子過來，見我醒了斜靠在榻上，便靠著坐下，同我扯些朝野趣事，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自己喝茶吃點心。吃飯時他給我夾菜，我都接著，但全留在碗里一口沒動。
一直到吃夜宵，他還連一丁點兒要認錯的意思都沒有，我已經很不耐煩，都在故意使臉子給他看了。他卻不以為意。被我推倒的博古架上重新放了許多瓶瓶罐罐，只是沒再往上面擱那些狐狸喜歡的上了年頭的破爛。狐狸模模這個模模那個，還不時悲嘆幾聲被我砸爛的東海沉船里撈上來的花瓶和三千年前古墓中起出的陶碗，像是沒看到我已黑完了一張臉。
等到入夜，都只見狐狸掛著張笑臉說不相干的這事那事，心頭氣悶得很，喚了挽月替我洗漱，直接上了床。
那不識相的人跟著黏了過來，要一起睡下，我雙手直直抵住他胸膛，將他阻在床外。冷冷笑道︰「皇兄何故逗留此處？可別讓錦妃娘娘等得急了！」
狐狸唇角揚起，握住我雙手輕輕拉了下來，一副終于等到你發火的樣子，哼哼笑著，「小暉，你還要氣多久？」
原來你也知道我在氣啊？寒著臉，轉過頭不看他。
狐狸不顧我反抗，將我按進懷里，鼻間立刻充斥了厚重的燻香味道，我皺著眉聞了聞，听他柔聲說道︰「不要氣了，我不去找她們便是。」
詫異地抬眼看他，那時嫌我不懂事無理取鬧，現在竟會這般順從？不知道他要耍什麼花樣，狐疑道︰「真的？」
狐狸笑容不變，「說不去就不去了，我是金口玉言哦！」
他說話的口氣像逗小孩子般，我听著卻沒來由地心里一甜，也不再繃著，跳起來站到他面前，拎著他前襟，惡狠狠道︰「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可別在說我不懂事！」
看著他溫柔得得快滴出水來的目光，恍了恍神，又扯著他衣領吼道︰「還有，以後不準再燻香！不要以為用香料蓋住女人脂粉味道我就不知道，我告訴你，你要以後再敢用燻香，就是欲蓋彌彰，就是不打自招！」
「是是是！不用了，以後不用了。」
听我滿意地哼了一聲，狐狸用他那醇厚迷人的聲音更加溫柔地說道︰「可是，我也有條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