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浮于世 第二卷 往事若夢(一) 第19章 記憶的傷痛

作者 ︰ 寂千山

他輕輕松松將我擺成盤腿而坐的姿勢,跟著月兌鞋上了床,雙掌抵在我背後,忽然開口,卻不是對我說話。

「烈,再過一個時辰,你也該沖開穴道了,若是不想他有事,就不要來擾亂我,去把那小的照看好。」他指的是寶寶,早晨起來便在外面自己玩,不哭不惱,乖巧得很,並不需要多費心神。可再過一個時辰,便臨近晌午了,小孩子是最經不得餓的,一定得吃飯。

元烈听了卻並不看他,只直直看著我,英挺的眉略略下壓,將本就深邃的眼眸襯得愈發暗沉,像一個漩渦,將人一寸寸拖入那片深黑之中。那是,不可見底的哀傷。

他本就不想我恢復記憶的。他不願意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我自己也不想記起來。我覺得他能這樣陪著我,像家人、像朋友一般,我舒適愜意,他亦滿足,真的很好!

可如今,箭已上弦,且掌控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他。

赫連蒼澤沉聲道︰「亂想什麼,你想死可別拉著我也走火入魔。凝神,靜氣!」雙掌在我背心重重一擊,紛亂的思緒暫時平定下來。這可是我性命攸關的大事,其他的,後面再說罷。

集中心神,摒除一切雜念,仔細感受腦中的所有感覺。細細的暖流在我身體里游走,緩緩流經頸項,在後腦右側綿延不前,微微有些疼痛,便是血塊淤積的位置了。

赫連蒼澤果然是沒打算害我的,只維持了那麼小小的一股內力不時沖擊一下,一察覺到我疼得心跳加速,便又緩了下來,等我稍微恢復過來,再輕輕撞擊一下。待到我已適應了那樣的疼痛,體內游走的的內力便略微增大了些,仍只是試探地踫觸。

元烈的穴道解了開,輕手輕腳地出去燒火做飯,喂完寶寶,又抱他去他和赫連蒼澤住的屋子睡了午覺,便回來在一旁照看著。再後來,寶寶起床玩了一會覺得無聊,一定要玩水,元烈放不下我們這邊,卻擔心萬一他哭鬧起來會擾到赫連蒼澤,無奈值得抱了去後山小溪。

赫連蒼澤這邊,卻是毫無進展,一下一下加大內力,一次又一次的沖撞,不知過了多久,仍是除了疼痛之外,半點兒其他的感覺都沒有。

盤坐得太久,身體四肢已酸痛麻木,長時間的精神集中,讓我疲憊不堪。大半天的努力,卻成效甚微,赫連蒼澤顯然也不耐起來,略帶疲憊地低低咒罵了一聲「該死」,隨即分出一絲內力,轉向我全身經絡間游走。

那股小小的內力在我體內緩緩兜轉了幾圈,我驚奇地發現,竟然自下月復生出絲絲縷縷的暖流來。應該便是師父留在我體內的那些內力吧。

師父只把內力給了我,卻沒教過我該如何使用,那暖流毫無定向地緩緩游向四肢百骸,經過因坐姿而阻塞的脈絡,通體舒泰。

赫連蒼澤卻是比我緊張得多,費了半天勁才將我體內流散的內力歸束成一股,和他自己的內力一起,直直驅向後腦。

兩股內力同時朝著經絡阻塞的位置撞擊,尖銳的轟鳴和炫目的白光伴隨著前所未有的疼痛向我襲來,頭腦里一瞬間的空虛讓我產生強烈地嘔吐感,然後……

然後,好像有什麼松動了,又有什麼噴涌而出。

我來不及分辨,沉入深深的黑暗。

身處幽幽潭底,我慢慢下墜,慢慢下墜……周圍昏昏沉沉,唯一的光線是接連不斷地向上冒起的氣泡,里面有影影綽綽的畫面,隔得太遠卻看不清楚。混沌中,只覺那些氣泡對我非常重要,揮舞著雙手雙腿拼了命地追趕上去。

第一個氣泡,是和睦的三口之家,爸爸媽媽穿著奇怪的服飾,和藹可親地模著小孩的頭頂,小孩長得並不漂亮,一張臉乏善可陳,卻有著幸福的微笑。

第二個氣泡,是個稱不上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小女孩,看著前方高高瘦瘦的男孩背影,落寞的眼神讓人心里發酸。

第三個氣泡,一個由著堅硬外殼和四個輪子的東西呼嘯而來,長大了的女孩驚恐卻堅定著推開了前方玩耍的小男孩,自己卻被碾得粉身碎骨。可怖的場景,鮮血流了滿地,那平凡的面容再也看不出丁點兒熟悉的輪廓,血肉模糊的一灘。我從未見過那麼寬大的輪子……不,我好像見過的,那是什麼?……

氣泡越冒越多,目不暇接。我追趕不上,眼睜睜看著那閃著微光的晶瑩迅速浮上頭頂,只能抓住些微弱泡影。

清河水畔,細玉碎吟、輕紗朦朧,是誰讓我流連著目下的暗影、唇角的魅惑,不知不覺飲下整整一壺花醉?

縱馬疾行,是誰若有若無的低沉笑聲,讓我蜷在懷中幸福地羞澀?

清風明月,是誰與我錯亂一吻,迷亂了神志,絢爛了夜空?

踏雲峰頂,是誰和我同沐于金色光輝,天地間只剩了彼此?

霧隱山中,是誰令我自慚形穢,胡思亂想,醋意橫生?

月黑風高,是誰讓我心甘情願傾盡所有,卻不願他知道?

白牆之內,青瓦飛檐,綠樹紅花,是誰生活過的地方,又呼吸著誰呼吸過的空氣?

是誰?

好熟悉,到底是誰?

一串串氣泡中的畫面飛快掠過。

浮空山上,是誰親口告訴我他將要迎娶他的未婚妻?

他怎麼可以如此輕易就辜負我的情意,將我在眾人敵意中的苦苦支撐置于何地?胸口酸脹難忍,內里深處揪起疼成一團。

場景疾速轉換。

是誰,堵住我口,縛住我手,重重地扇我耳光,伏在我身上暴虐逞凶,撕裂我的身體?

是誰讓我明白,原來我終究什麼都不是,愛意、溫柔、珍惜,都是假的,只有那一刻的殘暴才是真實?

是誰咬著牙對我說,你真是惡心?

……是誰是誰是誰?是誰讓我承受那樣的酷刑?到底是誰?

難以承受的哀痛瞬間爆發,快要將我腦子炸裂開來,我亂舞著雙手想要逃跑,卻發現早已被晶瑩的氣泡裹住了全身。

退無可退,記憶中的傷痛仍在繼續。

======

最近很迷《大兵小將》里的弟弟和哥哥,特別是弟弟穿一身黑白裘衣,垂著額前頭發的樣子,說了那句「我和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對不對?」好萌啊~~姐妹們一定要看看!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塵浮于世最新章節 | 塵浮于世全文閱讀 | 塵浮于世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