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無法觸及的
看著他洞察了然的目光。元初一瞬間有種惱羞成怒的錯覺,什麼何清婉她也不想問了,對上韓裴的眼楮直問道︰「你喜歡我嗎?你能放棄以前的一切,日後一心待我嗎?」。
明明是溫婉的容貌,骨子里卻透著不願委屈的倔強,她的眼中有怒火,還有不甘,仿佛只要從韓裴口中听到一個「不」字,她就會決然轉身,毫不留戀。
她的樣子讓韓裴的心頭沒來由地浮起一點焦躁,對上她咄咄的目光,他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眸中也泛起一層難辨的顏色,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竟帶了微微的不安,「我……表現得不夠明顯麼?」
元初一一時啞然。
他做得不好麼?不,已經很好了。
「以後我會努力……對你更好的。」他又開口,神情中多了些內疚。
這絲歉然讓元初一的心一直下沉,她又想起雲慕佩說的,是啊,他們並無深厚的感情基礎。也沒有相扶相持的經過,他們一步就走到了結局,現在他又因她的質疑,承諾將來。
可能真讓雲慕佩說中了,韓裴對她的好,就是來自于「妻子」這一身份。對于感情,他太清醒,將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哪些是朋友該做的事,哪些該是對妻子的態度,他絕不相互混淆。回想他們相識至今,他只有喝醉的那次稍顯迷亂,平日里,就算再難忍,他也一定會忍下去,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心中全有定數。
他不會騙她,這一點元初一毫不懷疑,若和他過一輩子,她不會受到絲毫的冷遇與不公,她會找到久違的親情與溫暖,她甚至會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這些都曾是她最想要的,可為什麼當這一切都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退卻了呢?
「初一?」見她怔忡不語,韓裴喚了她一聲。
元初一回過神,看著韓裴清雋的眉目,心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或許她太貪婪了。若是以前,只要葉真肯留在家里,以待一個女人的方式待她,她就滿意了,為什麼現在,她反倒不甘心了呢?
「怎麼了?」韓裴眉間籠上一層憂色。
「沒事。」元初一勾起個淺淺的笑容,「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她這麼說著,眼中卻裝滿不安,讓韓裴心中的焦躁不停涌動,眉間擰得更緊了些。
到底是哪里不對呢?為何他……心中如此煩悶?
「唔……估計我哥也睡得差不多了。」元初一吁出口氣,「我去看看他。」
看著韓裴聞言稍有僵硬的神情,元初一心中暗嘆,轉身朝門口走去。說不好是哪里不對,可他們之間,總歸是不對了。
元初一到元惜休息的房里時,元惜早就醒了,沒什麼精神地靠在床頭,似乎有什麼心事。
「哥。」元初一挨近他,「怎麼了?病了?」
元惜擺擺手,「有點緩不過乏。沒事。」他停頓了一下,又語帶遲疑地道︰「楚楚,你做好決定了麼?真的要留下麼?」
若是以前,元初一定然馬上點頭,可現在,她沒來由地猶豫了一下,繼而才重重點頭,鄭重道︰「我要留下。」
「那爹那邊……」元惜嘆了一聲,「算了,還是先不要告訴他,你也和那臭小子……哦,是韓裴,說一聲,這次就別和我回去了,我怕爹會打死他,提親的事以後再說吧。」
元初一一愣,「提親?」
看她這模樣,元惜又惱了,「怎麼?你就想這麼不明不白的和他過下去?」
元初一微感無奈,「我沒這麼說,況且他之前不去提親也是我的主意,和他沒有關系。」
元惜聞言更為光火,「楚楚你怎麼如此糊涂你是個女子,不提親也不成親,吃虧的還不是你麼」這兩天他生的氣比前二十年加起來還多,一想到自個妹妹和一個男人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他想殺人的心都有他哼了一聲,「不過總算他態度不錯,主動要跟我回去提親。不然我也不會饒他」
听到這里,元初一低頭不語。
心頭的那點矛盾愈來愈大,她相信韓裴對她是真心的,但這種真心,卻不是她最想要的那種。
他對她,始終是出于責任與道義吧,就如他留下她的理由一樣。
這種認知讓元初一心中發悶,幾次深呼吸都無法緩解,她突然明白了雲慕佩今天那番話的最終意思。
在韓裴心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她與雲慕佩都是,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身份是妻子,而雲慕佩,是朋友。可有一個人,是在這些位置之外的,不在任何位置上,只在韓裴的心底,任何人都無法觸及的地方。他將之密封起來,連自己都不願觸踫。
難怪雲慕佩會說她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事,若她不問,他真的永遠也不會提起。
「楚楚。你怎麼了?」
元初一笑了笑,「沒什麼,我想你今晚去老羅那住吧,這里畢竟是何家,你住在這不太方便。」她極力要自己與往常一樣輕松自然,卻沒發現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澀。
元惜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楚楚,我覺得你還是去莊子上住,等過段時間你們正式成了親,再住到一處。」
元初一打起精神點了點頭,「我會好好想想的。你就別操心了。」
「莊子的地契我帶來了,你收好吧。」元惜拿出一個油紙包遞過來。
元初一接過來,想到不久前自己還在為他們的將來暢想打算,不禁又泛起一抹苦笑。
還要繼續嗎?她想不出答案,可她明楚地知道,她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如此溫暖的地方,也……舍不得韓裴。
晚飯之前,元惜走了,臨走前免不得又警告韓裴一番,雖然他那比韓裴還要清瘦的身子實在起不了什麼威嚇作用。
簡單地用過晚飯,元初一在桌邊整理她的地契與一些首飾,很忙碌的樣子。
韓裴手持書卷坐在書桌後,注意力卻沒在書上,時不時地抬眼看看元初一,看著燭光下她微蹙眉尖專心致志的模樣,心中不覺愈加煩亂。今天的事情如同映畫一樣在他腦中浮現,想到之前她質問時的惱怒與不安,他就完全無法靜下心來,他不是已給過答案了麼?給她、也是給自己的,他說到的定會做到,可為何他的心反而更不安穩?
正想到這,他忽見元初一站起身來,條件反射地,他馬上也跟著站起,看著她詢問的目光,他微感窘迫。
元初一淡淡地道︰「我有些事要與梅香交代,你若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說罷她也不等韓裴回應,抱起桌上的首飾匣子出了門,步下石階後,才微微地嘆了一聲,借此驅走心中壓抑。
當天晚上,元初一擠到了梅香床上,沒有回去,而韓裴的房中也一直亮著燈光,整夜未熄。
第二天起來。元初一沒急著回去,估麼韓裴已經出門了,這才準備回去。
卻不想,開門便見韓裴站在門前,說︰「我有事和你商量。」
元初一的心恍惚一下,微微提了起來,難不成……他想明白了,要後悔了麼?
韓裴等了一會,見元初一沒有請他進門的意思,不禁垂下眼簾,掩去眼中失望,低聲道︰「昨天何夫人找我娘過去,說……希望我能再留些日子,待二少爺回來接手了生意之後再走。」
元初一有些訝異,「你與他們說過要走的事了?」
韓裴一愣,「你不是……想走麼?」
元初一怔怔地點了點頭,雖然當初他們是這麼說的,可一直以來也沒見他提起,還以為……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呢?」韓裴問。
「我沒意見。」元初一低下頭,「反正再找住處也需要時間,不急于一時。」
「嗯。」韓裴點點頭,不再說話,卻也沒有離開。
元初一咬了咬唇,「還有事?」
韓裴似乎有些緊張,半天才道︰「你與梅香交待的事,交待完了麼?」
元初一愣了下,才想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低下頭小聲說︰「我就要回去了。」
「是麼,那就好。」韓裴的神情明顯放松下來,「桐城其實……有很多好吃的,我中午帶些回來給你?」
他的聲音听起來好像有些不同,元初一看看他,發現他的眉目間竟帶了些局促,說話的語氣也有所改變,若是以前,他多半會直接說「帶給你」,或者干脆不說,直接買回來給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緊張又窘然地等待答案。
元初一忽然有些心疼。
他的壓力是來源于她麼?因為她的別扭,他不得不改變自己,來遷就她。那她呢?該遷就他嗎?她真的不知道。
想了想,元初一低聲說︰「我一會要出去,中午未必回來。」
這是拒絕麼?韓裴正有些失望,又听元初一道︰「要不……你晚上再買回來吧,多買一些,我們和娘一起吃。」
無法解釋地,他的心中竟隱有雀躍之感,強按下這種陌生的感覺,他點點頭,「好,那我……走了。」
元初一目送著韓裴出了院子,又叫來竹香,指著桌上的首飾匣子道︰「拿上這個,跟我出去一趟。」
她本與老羅約好要見面,不過後來受了傷沒見成,此次便是打算直接去金樓找他,一方面看看金樓的情況,另一方面她想把一些不用的首飾通過金樓周轉出去,手中多存些銀子,方便花用。
跟沈氏簡單交待了一下,元初一便帶著竹香住何府大門而去,行至前院時,忽听一個嬌橫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姓元的,你站住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