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正猶豫著,蘇宛傾已端起水盆走上前來,烏恩其忙搬來象牙白盆架,蘇宛傾將水盆放到架子上,又將一塊兒嶄新的毛巾放入水中。
福臨往後坐了坐,圇圓了眼︰「你干嘛?」
蘇宛傾撈出熱乎乎的濕毛巾,一步向前,便近了福臨的身,為他擦起臉來。
「喂」福臨雙手揮舞著,「你……吳良輔」
吳良輔愣愣地站在那兒,這是怎麼個情況?
「吳良輔,你聾了嗎」好不容易掙月兌蘇宛傾的魔爪,福臨氣急敗壞地指著吳良輔大罵。
蘇宛傾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神色有些悲戚起來︰「皇上,何必埋怨安達呢?臣妾只是想為皇上擦擦臉,皇上不是要去佟妃的家宴麼?」
福臨的嘴角動了動,心下懊惱起來,自己發什麼火呢?真是的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伸出手拉拉蘇宛傾的衣袖︰「好了,靜妃,朕也沒說什麼。」
蘇宛傾點點頭,俯子︰「臣妾恭送皇上」
福臨「哦」了一聲,便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榮惠與芳淑面面相覷,烏恩其「哎」了一聲,便噎在了喉嚨里。
蘇宛傾仍維持著「恭送」的姿勢。
福臨一只腳剛踏出門檻,便一個急轉彎跨了回來,大步流星走到蘇宛傾面前︰「你憑什麼指揮朕啊?」
蘇宛傾忙說︰「臣妾不敢」
福臨不滿地掃了吳良輔一眼︰「吳良輔,讓來人回了佟妃,朕不去了。」
吳良輔慌忙躬身︰「奴才這就去」便忙退了出去。
福臨瞅了蘇宛傾半晌,見蘇宛傾沒有任何動靜,不禁無奈地嘆口氣︰「你就這麼不待見朕?這麼恨朕?」
蘇宛傾心下一驚,恨?她真的恨嗎?她能夠恨什麼?沒心沒肺的人最快樂,她曾幾何時想過「恨」這個字呢?縱使今日真的恨了,恨的又能是他嗎?
福臨皺皺眉︰「為何不回答朕?」
蘇宛傾猛然起身,狂奔向小廚房︰「餃子」只顧著忙乎福臨,居然沒注意烏恩其沒看著餃子
「奴才該死」烏恩其花容失色,慌忙追著蘇宛傾跑了出去。
「這丫頭何時出來的?」福臨自言自語道。
烏恩其侍立一旁,膽戰心驚地看著蘇宛傾為福臨吹著餃子。
「只是皮兒有些破了,還能吃。」蘇宛傾輕輕吹著餃子。
福臨看了蘇宛傾一眼,似笑非笑地重復道︰「還能吃?」
蘇宛傾點點頭︰「是啊,還能吃。」
福臨眯眼看向蘇宛傾︰「佟妃可是做了滿桌子的酒菜等著朕,你倒好,給朕吃煮爛了的餃子?」
蘇宛傾微微一笑,將吹好的餃子放到福臨面前的碟子里︰「是皇上自己回絕了景仁宮的,臣妾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福臨抬眼瞅了芳淑一眼,指著蘇宛傾笑道︰「這倒全是朕的不是了」
蘇宛傾又夾起一個餃子,笑道︰「皇上,剛剛臣妾還萬分擔心呢,現在餃子全破了皮兒,臣妾的心倒落地了。」
福臨凝視著蘇宛傾,臉上笑意全無︰「孟古青,你非惹惱了朕不可?」
蘇宛傾不慌不忙地起身,打開罐子,舀了一小勺黃澄澄的蜂蜜柚子,放到九龍白玉杯里,又提起玉壺,注入滿滿一杯溫水。用小勺攪拌了幾下,這才雙手奉上︰「臣妾為皇上獻上一杯福佑茶,請皇上息怒,饒了臣妾的失禮」
福臨默默地接過茶,品了一口︰「福佑茶?」突然,他身子一抖,茶水潑出幾滴,蘇宛傾忙接住杯子,一臉關切︰「福臨?」
福臨按住了頭,眼神迷離地看著蘇宛傾︰「你叫朕什麼?」
「皇上,您怎麼了?」蘇宛傾忙放下杯子,扶住了福臨。
榮惠與芳淑兩人更是慌了手腳,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烏恩其絞著帕子,不知該如何協助蘇宛傾。
蘇宛傾感覺到福臨的身子抖的越來越嚴重,她惱火地看向榮惠和芳淑︰「跪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去宣太醫?」
李太醫為福臨施了針,開了藥方,福臨這才安靜下來,此時已經昏沉沉睡了過去。
布木布泰坐在象牙沙發上,扶著額頭,一副疲憊的樣子。
「回稟皇太後,皇上已無大恙。只是需要靜養,不能再受刺激。」李太醫小心翼翼地說。
「哀家知道了。退下。」布木布泰揮揮手。
李太醫猶如拿到特赦,忙退了出去。
蘇宛傾依舊跪在地上,垂著腦袋,等待她未知的命運。
「你究竟給皇上吃了什麼?」布木布泰突然厲聲問道。
蘇宛傾身子一震︰「臣妾,臣妾只是包了餃子……」
布木布泰冷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皇上吃了餃子噎到了?」
蘇宛傾來不及仔細回憶,忙回答︰「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包了餃子,但是皇上沒有吃……」
布木布泰猛然站起,大步走到端著托盤的烏恩其面前,一把抄起托盤里的那盤餃子,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你的意思是,皇上聞了你的餃子便暈倒了?」
蘇宛傾連連搖頭︰「不是的……皇太後,您听臣妾……」
「啪」餃子皮、肉餡、盤子的碎片在蘇宛傾面前四處飛濺,硬生生地打斷了蘇宛傾的話。
「皇太後,皇上真的沒吃餃子,是那個福佑茶……」畏縮在一旁的榮惠怯生生地說道。
蘇宛傾冷眼看向榮惠,果然,福佑茶不是她自己說出口的。只是出自榮惠之口,倒讓她有些意外。
「什麼福佑茶?」布木布泰糊涂了。
「回皇太後,那間屋子里有個罐子,里面裝著黃澄澄的液體便是,奴才親眼看見靜主子奉茶的……」榮惠又縮成一團,安安靜靜地跪在了那兒。
「芳淑?」布木布泰看向跪在榮惠身旁的芳淑。
芳淑清脆地答道︰「回稟皇太後,奴才初見皇上,能與皇上同桌,心情很激動,因此對于靜主子的舉動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這茶早些時候奴才們都喝過,並無不適之處。」
「靜姐姐,還是您親自對皇太後說清楚的好,不然有了什麼誤會,臉上可不好看。」佟妃終于哄玄燁睡著了,這才緩緩地開了口。
「皇上答應了佟妃去景仁宮用晚膳,你為何還要扣住皇上不放?」布木布泰怒問。
蘇宛傾抬起頭看向布木布泰︰「皇太後,臣妾沒有……臣妾事先並不知道皇上要去佟妹妹那里,否則臣妾怎麼會與佟妹妹爭皇上呢?皇太後當眾邀佟妹妹去慈寧宮,臣妾豈料會臨時有變呢?」
「皇太後,皇上的安危要緊。」佟妃悄聲對布木布泰道。
「這個,哀家稍後再審你。你先說,福佑茶是什麼。」布木布泰看了看佟妃,臉色緩了緩。
「福佑茶……」蘇宛傾忙指著象牙茶幾上的白玉罐子道,「就是那個。臣妾采摘福佑果,加了蜂蜜,釀制而成的。臣妾一直喝著,想著有一天能獻給皇太後……」
「獻給哀家?」布木布泰有些驚詫。
「是的福佑樹現在成了福佑林,成熟的果實滿滿的全是福氣,因此臣妾想……」蘇宛傾忙說。
「福佑……林?」布木布泰默默地念道。
「皇太後……」佟妃剛想說話,便被布木布泰擋了回去︰「吳良輔,把永壽宮所有的福佑茶都送到太醫院去檢驗」
「是」吳良輔忙應道。
「李太醫倒是沒有說皇上是中毒,否則哀家一定不輕饒你」布木布泰不悅地看了眼蘇宛傾,「你何時能讓哀家省點兒心?」
「皇太後,皇上……」蘇墨爾滿眼慈愛地看了看床上正熟睡的福臨。
布木布泰輕輕嘆口氣︰「就讓皇上在這兒休息吧。青青,你好好照顧皇上,再有差池,哀家拿你是問。」
「臣妾謹遵皇太後的教誨」蘇宛傾忙磕頭謝恩。
布木布泰轉向佟妃︰「好了,哀家本想著讓你們團聚熱鬧下,不曾想一個家宴搞的這麼不愉快,算是哀家的錯,你別記恨靜妃了。」
佟妃聞言,慌忙道︰「皇太後,臣妾不敢臣妾與靜姐姐是好姐妹,怎麼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就傷了和氣呢?再說,也不是靜姐姐的錯。」
布木布泰微笑著點點頭︰「看你們和睦,哀家就高興了。」
布木布泰提步便向門口走去,剛要跨過門檻,卻頓了一下,她轉過頭來,看向跪在一邊的芳淑,嘴角扯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
房間里只剩下蘇宛傾和福臨二人。蘇宛傾一邊為福臨擦著臉,一邊暗自思量著︰「怎麼會暈倒呢?莫非是誰做了手腳?桃夭?」
她心下一緊,猛然回頭,險些暈厥過去︰「真的是你」
那人一身白衣飄飄,不是桃夭是誰?
「虧你還記得我呢你毀了我的桃花谷,就想這樣逃之夭夭?」一抹邪魅的笑,房間里霎時間有些冰寒起來。
「你不也拿走的我的東西嗎?咱們兩清了」蘇宛傾滿眼提防,整個身子擋住了福臨。
桃夭輕輕一甩袖子,滿地桃花︰「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小白臉兒?」
蘇宛傾柳眉微豎︰「把你的嘴巴放干淨點兒」
桃夭媚眼流轉︰「哈哈,小姑娘,你的心上人還記得你嗎?」。
「你真的確信你拼死出去後,他還會記得你嗎?」。嚴老兒的聲音又在空氣里回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