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柔地撫模著大地的每一寸肌膚,微風輕輕穿過福佑林,樹葉有節奏地沙沙唱起了歡快的小曲兒,空氣里彌漫著柚子的香氣,剎那間,蘇宛傾產生了一種錯覺——聖誕節來臨了。
蘇宛傾上身著淺藍色的純棉長袖T恤,則是一條淺藍色的純棉長褲。她心情愉快地蹲在樹蔭下鋪了一塊正方形的雪緞,爬到上面練起了瑜伽。
只見她雙手緩緩向後伸出,慢慢地握住粉拳,緩緩地吸一口氣,以胸、手、下巴為支持,向後用力地抬起雙腿,很久沒有安安靜靜地練習瑜伽了,很多動作都生疏、僵硬了。蘇宛傾才做了一會兒,便細汗直流了。
「主子,喝杯蜂蜜柚子茶吧」烏恩其笑盈盈地捧著一只翡翠桃花杯走了過來。
「不,我再堅持一會兒。」蘇宛傾依然保持著抬腿的動作,有些吃力地說。
烏恩其燦爛地笑著︰「主子,奴才也想跟主子一起……」
蘇宛傾沒有在意烏恩其的話只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她雙眼瞪著近在咫尺的雪緞,聲音絲絲拉拉的︰「好……啊。」
突然,烏恩其俯下了身子︰「姑姑吉祥」
「我有那麼老嗎?」。蘇宛傾吃力地抬起頭朝烏恩其看去,卻見烏恩其對著的方向是大門那邊,便順著烏恩其的目光看去,這個人……「蘇墨爾?哎呦」蘇宛傾一分心便摔了個四仰八叉。
「主子」烏恩其忙不迭地跑過來蹲身放下杯子,扶起蘇宛傾。
「奴才給青主兒請安」蘇墨爾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子。
蘇宛傾右手扶著腰站了起來,左手連連擺手︰「蘇墨爾,你怎麼來了?」那個老妖婆又有什麼指示了?看來這麻煩還挺大啊,以往一個吳良輔就夠了,今兒居然動用了蘇墨爾這個重量級人物
蘇墨爾看著蘇宛傾的目光中充滿了愛憐,語氣也很溫柔︰「青主兒,奴才奉皇太後的旨意請青主兒前去慈寧宮喝杯茶。」
蘇宛傾好看的眉毛霎時間擰在了一起,但也只是一秒的時間,便閃電般地化開了,一抹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綻放在唇邊︰「喝茶啊?現在嗎?我也好久沒過去給皇太後請安了,心里想的緊呢」
蘇墨爾點點頭,微笑著︰「青主兒現在可有時間?皇太後正想和青主兒敘敘家常呢」
蘇宛傾連連點頭︰「有,有時間」她拍拍自己的腦袋,懊惱地說︰「瞧瞧我,多不孝順,這麼久也不去慈寧宮請安,真是該死」
蘇墨爾倒是並不介意︰「青主兒不必自責,是皇太後下旨要青主兒在永壽宮靜修,免去請安的。」
蘇宛傾呵呵笑著,拔腳就往宮外走。蘇墨爾叫住了蘇宛傾︰「青主兒不用換身衣服嗎?」。
蘇宛傾停住腳步,低頭瞧瞧自己,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呵呵,瞧我,都傻了。蘇墨爾,你還是進來客廳休息下,喝杯福佑茶吧。我這就去換身衣服。」
蘇宛傾說罷,便小跑著回來臥房。她關好房門,換了一身粉藍色小白碎花的宮裝,隨便梳了個旗髻,插上一支白玉桃花簪,抓起一塊淡粉色的絲帕,抓起角落里的一個編花小籃子,匆匆看向鏡子,鏡子里的女子膚若凝脂,眉不描而黑,唇不點而紅,蘇宛傾放心地點點頭,便端正了下站姿,深吸一口氣,開門走了出去。
蘇墨爾正坐在象牙白沙發上細細品著福佑茶,見蘇宛傾出來了,忙放下杯子站了起來︰「青主兒。」
蘇宛傾盈然一笑︰「蘇墨爾,請再等我一下。烏恩其,拿些福佑茶跟著。」
蘇墨爾看了看蘇宛傾手里提著的小籃子,心下了然,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跟著出了客廳。
蘇宛傾經過福佑林的時候,抄起倚在樹邊的竹竿兒,打落了七只不同品種的柚子,小心翼翼地擺在了籃子里。
從永壽宮到慈寧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蘇宛傾覺得已經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事實上,她倒希望再走個十億光年才到慈寧宮。她才平靜了幾天,那個老妖婆便又出招了?現在正值選秀之季,她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宛傾在慈寧宮門口停下了腳步,不情願地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肉彈。」
蘇墨爾本是走在前面帶路的,隱約中仿佛听見蘇宛傾在說話,她恍惚了一下,回頭看向蘇宛傾︰「青主兒有什麼事兒嗎?」。
蘇宛傾心驀地一跳,忙笑道︰「沒,蘇墨爾,請通傳吧。」
蘇墨爾溫和一笑︰「皇太後有旨,要奴才直接帶青主兒進去,不必通傳了。青主兒,請。」
蘇宛傾忙微笑著,提步邁過門檻,進了慈寧宮。
蘇宛傾站定,余光飛速地掃描了整間屋子。好家伙這哪里是喝茶,分明是找茬嘛正中間上座的是一臉莊嚴的布木布泰和面無表情的福臨,下手一側坐著笑得肌肉都僵硬了的佟妃,佟妃身後站著抱著黃色襁褓的乳母,襁褓里應該是玄燁。佟妃的身邊坐著的便是一臉戾氣的寧妃。
敢情今兒是為了玄燁的撫養權來的?蘇宛傾心下暗暗叫苦,她又沒有參和,找她來作甚?真是是禍躲不過。
蘇宛傾面色沉穩,帕子一揮,便請了安︰「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太後請安」
「青青,坐吧。」布木布泰這才面露慈色。
「謝皇上,謝皇太後」蘇宛傾恭敬地道,但是卻沒有立即坐下,她繼續說道︰「皇太後,臣妾一直潛心靜修,未能來給皇太後請安,今兒特意獻上福佑果和福佑茶,祝願皇太後七星高照」
話音剛落,蘇墨爾便接過烏恩其手里的籃子,走到了布木布泰身邊。
布木布泰面色慈和起來,溫言道︰「呵呵,難得你孝順。哀家今兒召你們來,就是為了喝喝茶,敘敘家常。坐吧。」
「謝皇太後」蘇宛傾偷眼看了看福臨,只見他一臉不屑的模樣,心下不禁堵了一團氣,悶悶地坐在了佟妃她們對面的一側椅子上。
「皇太後,您瞧,青主兒多有心啊,奴才去的時候,青主兒特地新摘下來的七只福佑果呢。」蘇墨爾笑著對布木布泰道。
「是啊,格格,青青是哀家的佷女兒,自然對哀家孝順的很。」布木布泰笑著點點頭。
蘇宛傾難為情地垂下頭,絞著手帕,心里卻暗暗叫苦,這也太難受了,什麼時候能放她回去呢?她突然覺得,桃花谷的生活雖然艱苦,但也比在這兒自在。要是沒有福臨,桃花谷還真是個好去處。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可惜,為了回來救福臨,她一手毀了桃花谷。真希望桃夭能暫時放下仇恨,乖乖地回去重建桃花谷。
「既然有了福佑茶,那今兒就品福佑茶吧,讓皇上、佟妃和寧妃也嘗嘗鮮兒。」布木布泰笑向蘇墨爾。
寧妃卻呵呵一笑,冷眼看向蘇宛傾︰「皇太後,這福佑茶是味道獨特,既有柚子的清香,又有蜂蜜的香甜。臣妾也一直想將這福佑茶獻給皇太後呢,這不,今兒臣妾也帶來了。」說著,寧妃身後的宮女便奉上了一個淡粉色的包包。
「哦?你也有福佑茶?」布木布泰疑惑地看向寧妃。
福臨看了看布木布泰,又一臉疑惑地瞧了瞧蘇宛傾,沒有說話。
蘇宛傾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就恢復了微笑。
寧妃微笑著回答道︰「是靜妃前些日子派人送到臣妾宮里的。」
布木布泰沒有再說話,慈寧宮中一片沉寂。
福臨一直看著蘇宛傾,神情復雜。蘇宛傾則淡淡地微笑著,半低著頭,一言不發。
終于,靜默中突兀地響起了大笑聲。蘇宛傾身子一震,抬頭迷惑不解地看向突然笑了起來的福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笑?笑她出了洋相嗎?笑她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布木布泰微微蹙眉,看向福臨︰「皇帝?」
福臨的手輕輕拍著大腿,笑聲雖然止住,臉上的笑容卻依舊很深︰「朕還以為是怎麼回事呢朕在永壽宮也嘗過福佑茶,原來是為皇額娘試茶的啊」
蘇宛傾哭笑不得,這是踩她一腳還是想幫她?顧不得分辨,蘇宛傾忙站起來道︰「臣妾不敢讓皇上試茶,只是想讓皇上嘗嘗味道,民間有個說法,兒子像母親,所以臣妾就想,皇上喜歡的味道,皇太後應該也是喜歡的。」
布木布泰神色稍微緩和了些︰「哀家今兒叫你們是來喝茶的,哪來的那麼多不相干的話?寧妃,既然是靜妃送你的茶,你就留著自己喝吧。」
寧妃咽下一口惡氣,恨恨地瞪了蘇宛傾一眼,悻悻地說︰「是。」
這時,乳母懷里的孩子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佟妃「騰」的跳了起來,顧不得禮數,一把將孩子從乳母懷里奪了過來,「哦哦」地哄了起來。
「佟妃」福臨輕輕喝道。
佟妃的眼眶一紅,頃刻間,眼淚「 里啪啦」地掉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太後,臣妾求求您,就讓臣妾親自撫養玄燁吧玄燁不能沒有親娘啊」
「佟妃,你這說的什麼話?皇額娘又沒說處死你,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嗎?」。福臨站了起來,說話的語氣有些急。
「佟妃,」布木布泰緩緩地開了口,「哀家不是應你的要求給玄燁換了乳母嗎,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是宮里一貫的規矩,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懂禮數?」福臨很不高興。
蘇宛傾沉吟片刻,璀然一笑,蓮步輕啟,走到佟妃身邊蹲下,柔聲勸道︰「佟妹妹,三皇子哭的厲害,這樣下去,嗓子會壞的。正所謂母子連心,佟妹妹你這樣悲傷,會影響三皇子的情緒的。」
佟妃用力一推,推得蘇宛傾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你走開,不用你來假慈悲你又沒有生過孩子,你哪里懂得母子連心?這里最沒有資格說話的便是你」
蘇宛傾的神色黯了黯︰「佟妹妹,我也只是為了三皇子好。宮里既然立了規矩,便是有它的道理的,必定是為了皇子們更好成長而立的。你是三皇子的親額娘,但皇上也是三皇子的親阿瑪啊,皇太後又怎麼會害自己的親孫子呢?你听,三皇子聲音都有些啞了,你這樣情緒激動會嚇到三皇子的,不如,你把孩子給乳母抱抱吧。」
「不,乳母會把我的兒子折磨死的」佟妃不僅不同意,反而抱的更緊了,懷里的玄燁哭的也更凶了。
蘇宛傾緩緩伸出手︰「那,我先幫你抱抱,你這樣會嚇壞三皇子的,你抱的太緊,三皇子都喘不過氣來了」
佟妃的手臂微微松了松,低頭哄著懷里的孩子︰「玄燁乖,玄燁不哭」
蘇宛傾抬頭看看座上的布木布泰,布木布泰輕輕點了點頭。蘇宛傾這才伸手從佟妃懷里抱過玄燁。
佟妃怔忡了一下,才意識到孩子被蘇宛傾抱走了,便嚎啕大哭起來︰「蒼天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她雙手落地,向布木布泰爬去︰「皇太後,臣妾求您,把玄燁還給臣妾吧臣妾什麼都不要了,臣妾只想要兒子」
說來奇怪,玄燁到了蘇宛傾的懷里,哭聲居然戛然而止,一對兒大眼楮忽閃忽閃地看著蘇宛傾。蘇宛傾低頭逗弄著懷里的孩子,粉女敕粉女敕的,真可愛,她的眼前不自覺地又浮現了一灘鮮血,一滴淚從眼眶里滑落,滴在了玄燁粉嘟嘟的小臉上,玄燁竟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為蘇宛傾擦掉了淚水。
蘇宛傾這時才意識到慈寧宮又死一般地沉寂了,她抬頭環顧四周,眾人正安靜地看著她哄小孩。
「na——na——」
蘇宛傾吃驚地低頭看向懷里的玄燁,這聲音就是從這小娃嘴里發出的
布木布泰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