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大師剛一出去,便被那正吵鬧的父親看到。這一家人也是永定寺的大香客,常來上香捐香油錢,故此認得無塵大師。
那父親就沖著無塵大師喊了一聲︰「大師救命。」也顧不得有人阻攔,也不知哪里來了一股子狠勁,硬是從兩三個和尚之間擠了出來,直奔無塵大師而來。
這時候,包隨雲和程氏也都走出精舍,站在門口看向那求救的男子。那男人約有四十上下年紀,衣著華麗,他手上牽了個十歲左右的男童,那小男孩站在那里臉色憔悴,兩只眼楮底下有兩圈深深的黑眼圈,顯然是幾天沒睡好覺。那男孩子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身上有病的,沒有一絲精神頭,看人時連眼皮都似費了很大的氣力才抬得起來。
那父親臉上神情也是很痛苦,幾步來到無塵大師面前,急道︰「大師,听說您這里來了赤玨國的神醫,求求你,讓他救救我的兒子吧。求求您了。」說著,便想下跪,看樣子就是急眼了。
無塵大師趕忙扶住他,口里念了一聲佛號,看了幾眼那有氣無力硬撐著站在那里的小男孩,問道︰「這孩子是怎麼了?得的是什麼病癥?」
那父親都快哭出來了︰「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只是上個月我這兒子頑皮,跟著鄰家幾個孩子一起去城外山上捉野兔子,下山里摔了一跤,肚子讓石頭扎出個傷口來,卻是不深。回來找了大夫止了血,包了傷口服了藥,便好了。誰知道半個月前他那傷口處便流膿腫起來,看了許多大夫也不見好。他現下已經痛得幾天睡不著覺了,她娘也又急又心疼病倒在家里,我家里的生意也顧不得做了,整日里家里大人哭孩子叫的,簡直過不得了…」說著,眼圈也慢慢紅了。
無塵大師嘆口氣,回頭見孟無常那瘦伶伶的身子站在包家夫婦旁邊,也在門口瞅著那對父子,卻不說話。他知道這老友性情古怪,他若是想救的人不用你說自會主動去醫治,若是他看不順眼的便是當下死在面前,也不會眨一下眼楮。
現下無塵大師模不準孟無常的態度,瞧他一臉無所謂的在那里瞧著,又瞧了瞧那孩子,想了想對那著急的父親道︰「不論如何,先讓孩子進屋去,讓我們看看傷口再說。」說著,又叫那方才攔人的和尚回去了。
那父親見無塵大師發了話,這事兒便有了幾分把握,心里一陣狂喜,急忙把兒子抱起來幾步走進精舍里放在床上,順手解開那孩子身上的紗衣,只見那小男孩的肚月復處有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膿包,貼著一塊雪白的紗布。
孟無常見了那孩子身上的膿腫,眉頭就是一皺,他也不說話,上前幾步來到床前,一把就把那蓋在膿包處的紗布給揭了下來。誰知那紗布粘連著那孩子傷口處流出的膿血,扯著傷口痛得那孩子連聲呼痛。
那父親急得上前就想給孟無常一拳,他哪里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干瘦小老頭兒便是神醫,還只當是哪家大香客帶來的僕從,剛想上前喝斥便被包隨雲攔了一攔,低聲道︰「這便是赤玨國來的神醫。」
那父親就是一愣,伸出去手馬上收了回來,好險,萬一他這手若是伸了出去變成拳頭落在神醫身上,那豈不是要把神醫惹翻了?那兒子的病就少了一分希望。
孟無常這時也顧不上別人,眼楮里只盯著眼前這個小男孩的傷口。揭下紗布後那膿包徹底暴露在眾人面前,紅腫潰爛還散發著一股燻人欲哎的惡臭,屋里幾人都忍不住捂了鼻子,後退了幾步。就連無塵大師也輕皺了皺眉頭,就只有孟無常好像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似的,反復看著那孩子身上的傷口。
孟無常讓那孩子伸出舌頭來看了一眼,洗淨了手在那孩子傷口周圍用力按壓了幾下,那孩子忍著痛一聲不吭,孟無常瞧了一眼那男孩子笑了,道︰「你這小子倒是把子硬骨頭,嗯,我本來不隨便給人看診的,就憑你這一點兒老頭子我今天就開個例,給你把這病治了。」
那父親見孟無常說得輕松自在,想來這病癥在他眼里很是小菜一碟,便喜道︰「神醫,我兒這病真的好治?」
孟無常成竹在胸,斜著眼楮瞄了一眼那父親,冷笑道︰「怎麼,你不相信老頭子?若是這樣,你便把這孩子再搬回去吧,我老頭子有個怪癖,不信我的人我不給他看病,若是信我的,就算是在我手里給人治死了也不得追究,你想想再說要不要我救你兒子?」
那父親如同石化了一般半天沒言語,他從來未見過這種調調兒的大夫。也沒听說過有大夫威脅病患家屬的,只是孟無常越是這樣吊兒朗當的無謂態度,越讓他覺得這大夫是有真本事的,再說無塵大師認得的人也定非凡品。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便收了先前輕視之心,走到孟無常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禮,正色道︰「神醫莫怪,小兒就交與您救治了,死生由命,絕不反悔。就算您治不好他,我們也絕沒有一句怨言,請神醫只管死馬當活馬醫吧」。
孟無常這才臉上露出一絲笑模樣來,哼哼著道︰「瞧你這話說的,誰說你的兒子會死了?只要踫上我,便是閻王要他的命我也有三分把握奪回來,何況還是這麼點子小毛病?只是我話說在前頭,死雖死不了,但這活罪還是要受一點兒的,你兒子這瘀血積壓產生的膿腫,得針刺抽膿,開刀引流方可。」
那躺在床上的男孩子听說要動針動刀,驚得也是眉頭一跳,但卻是所握緊了兩只拳頭沒有說話。但他父親卻象要在他身上動刀子似的,嚇得一哆嗦,說話聲音都顫了︰「神…神醫,非得動刀子嗎?」。
孟無常點了點頭,斜著身子坐在床邊一把竹椅上,二朗腿翹得高高的,道︰「你這兒子的病癥都由那一摔而來,他那瘡口上有瘀血,顏色青紫,前面你請來的那些大夫定是讓你用些芙蓉散加上些黃酒調敷;或者用馬齒莧或者白菜幫子搗爛敷了傷口,是不是?」
那父親點頭道︰「是是,就是這樣,我們照樣全做了,只是沒有效用。」
孟無常冷笑道︰「不能說是沒有效用,那外敷的法子對早期的膿腫還是對癥的,只是你兒子那肚上的膿腫都已經流膿出血,這法子卻是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