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靈方才听如意講什麼點心鋪子,便來了興趣。她從小便不太愛吃主食,偏愛吃各色干點心和零嘴兒一類小食,這京城里的有名的點心鋪子她都嘗遍了,听說包家也有點心鋪子,眼楮也亮了,問道︰「包姐姐,你家開的點心鋪子是哪個?」
如意笑道︰「就是商業街東面兒的食園小記,那便是我們家的買賣。倒是開了好些年了,若細論起來還是我祖父在時開起來的,原先只是賣些點心零嘴兒什麼的,後來我娘說太單調,便請了幾個手藝不錯的師傅,專做我娘想出來的特色小吃,比那干點心賣得也不差。我們家平日里吃的點心和小食除了偶爾讓廚娘現做之外,都是每日由伙計送到府上的,我覺得味兒還好。莫不是鐘妹妹也喜歡這個?」
鐘靈樂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縫了,笑嘻嘻的拍手道︰「原來那家食園小記是姐姐家里的買賣?我最愛吃那里的點心和小食,常常讓丫頭出去買了回來解饞,別的倒還罷了,只是你們那鋪子常有別人家沒有的新鮮東西,上次有一樣棗泥麻餅還有笑口酥簡直太好吃了,連我兄長們不太愛吃點心的都多吃了幾塊。還有你們那賣的各色小食也好,只是有時丫頭買回來時已經涼了,再擱鍋里熱一遍,味道總不如前,這倒有些遺憾,若是你們家里能在店鋪里設幾張桌椅豈不是方便?」
如意瞧著她興奮的臉都紅了,想來是個喜歡吃零嘴甜食的姑娘,便笑道︰「妹妹想啊,我們那鋪子是專賣點心的,若是加了桌椅豈不是變成了小吃鋪飯館子?妹妹若是想吃那剛出名的熱小食也不難,等過兩日妹妹只管到我家尋我,我還你去點心鋪後面的帳房里呆著,把人都攆到前面去,只咱們幾個可勁兒吃個痛快,可好啊?你還不知道罷,前兩日我娘才想出個桂花赤豆圓子和鱔魚羹絲面,叫廚娘在家里先試了試,好吃的簡直要把舌頭吞掉了,這兩樣還未曾在鋪子里發賣呢,到時就讓你們先嘗嘗鮮。」說著,轉頭對伍若男道︰「伍小姐也一起來罷?人少了吃東西不香,要人多了才熱鬧。」
伍若男知她是誠心相邀,便痛快的答應了。幾個人說笑著回到涼棚那里,卻見不遠處有十幾個男女站在一處,圍成一個圈不知在瞧什麼?鐘靈瞧見那麼些人圍觀,她最是個好熱鬧的,便扯著如意和伍若男往前去,要瞧個究竟。
待到三人走到近前,卻原來是有些青年男女在做對子。以前那種關于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雖也在些老酸儒之間流傳,但其實那些官家小姐們既生在朱門玉戶里哪有不識文斷字的,大都是專請了西席來府里教授小姐們琴棋書畫等技藝。是以,有些閨閣女子的才情並不比男子低多少。
如意和他兩個師兄的學問都是師父孟無常所授,他卻並沒有教什麼女戒婦德之類的,而是教會他們認字之後便買些游記啦,生活雜記啦類似的書讓他們看,還經常會講一些深入淺出的道理,如意至今還覺得那些事情百態才是更有味道的。
她于吟詩做對一項卻是扁擔吹火一竅不通,不過是跟著看熱鬧而已。鐘靈個子在三個人里面最矮,老瞧不到里面的情況,她急了硬著頭皮拉著如意和伍若男在人群里一陣猛擠,還真讓她給擠到前面去了。那些文官家的小姐們有的被她擠到,本想發小姐脾氣說幾句的,但是瞧著這前後左右的都是人,還有些不少貴公子穿插其間,怕影響自身形象,便只有在心里暗罵一句武夫之女登不得大雅之堂泄憤罷了。
如意到了前面一瞧,先是一愣,接著便想要笑出來,原來那被圍的圈子正中放了一張條案,鋪設著筆墨紙硯等物,正有一個長身玉立的英俊青年拿著筆在紙上揮豪潑墨的寫著什麼,看那姿態甚是瀟灑,正是自己前幾日在東陽湖畔踫到的沈畫樓。
如意不由得好笑,看來師父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人的緣分真的挺奇妙的,她今日不過是一時興起隨表姐來這花宴上瞧瞧熱鬧,竟先後踫上了三個熟人,只不過其中有一個是自己貼過來的罷了。方才見到的那個御前侍衛沈大人和這位沈畫樓都和自己是一面之緣,但卻接二連三的踫到,不得不說實在是巧得很了。而且兩個人還都姓沈,若是他們兩個再有些沾親帶故的便更巧了。
如意瞧他低著頭做對,面上神情卻是極自在的,想是這對子難不住他,見他眉頭微微上揚顯是有幾分得意之色,唇角也帶著兩分自得的笑意,很是自信。
他今天與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仍是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衫,可見他是偏好這素雅的,料子卻似有所不同。那料子如月如玉,質地瑩潤卻不透,飄逸卻不浮,一看便知是極上等的一種絲料。
如意想起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過衣飾配色的技巧,里面說這白色系的衣裳最挑人,也最打扮人,還非常挑人的氣質膚色,若是穿得好了便如同嫡仙一般,格外的惹人注目。這沈畫樓明顯的非常適合的這白色系的調子,非但不顯得清冷,反而有一種溫潤平和的感覺。
伍若男見如意直直的瞧著,猜想她不知道這人的身份,便俯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認得他,他是去年的甲榜第三名,聖上親點的探花郎沈公子,他如今在翰林院任差,听說過個兩三年便要給他升到六部里去,他這樣年輕想是前途無量的,怪不得那些女人們往前湊近乎了。」
「他這樣厲害?」如意也是吃了一驚,科舉要考到全國第三名,該是多麼不容易啊,她以前還以為那些考上狀元榜眼探花的都是些不通事務的書呆子那的人物,沒想到這個探花郎竟是這樣一副瀟灑的模樣︰「這得看多少書,做多少八股文章才行啊?」
「誰知道呢?不過他這也算是家史淵源了,他的祖父是已經退下來的沈大學士,那沈老大人當年年輕的時候,听說也是前三甲的榜眼呢,倒是比他的孫兒還厲害。只是後來听說沈家出了件不大光彩的事兒,沈老大人便跟皇帝辭官不做了,在家怡養天年呢。」
她這里和如意小聲嘀咕著,遠她們一步的鐘靈卻是想上前看看沈畫樓做的對子。
這沈畫樓年少中了探花已是京城里皆知的新聞,許多家有待嫁閨秀的官員都把選婿的目標盯在了沈探花的身上。這沈畫樓年少有為,才情過人,還得皇帝親點到翰林院做事,瞧著官職不大,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皇帝在給沈家鋪路,雖然沈老大人早已辭官在家,可是畢竟往年與皇上之間的君臣之情還在,這沈畫樓又是沈老大人嫡親的孫兒,皇上自然要攏入自己袖中重用。在翰林院呆著不過是讓他歷練一下,估計不出一年半載的,皇帝就會起用這個新科探花郎。
這樣前途一片光明的年青人如果做了自家女婿豈不是非常美妙的一件事情?況且這沈畫樓還生得一表人材,相貌堂堂,自然成了京城里許多達官貴人之家的強力女婿人選。于是這次賞花會許多官家夫人都讓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前來,盼著能在這位探花郎面前一展才藝贏得青眼,這個大好機會往哪兒找去?
如意見鐘靈一副想往前湊的急切模樣,心里暗想,莫不是這丫頭也對這位新科探花郎君動了心?想要雀屏中選?便輕輕推了她後心一把,道︰「你要瞧探花郎做對子就往前去些,這里哪里看得著?」
鐘靈到底是武官家的女兒,不是那樣扭扭捏捏的女子,當下便一派自然的湊到條案附近往那紙上瞧了一眼,又用眼角偷瞄了一眼正在寫字的沈畫樓,臉上一紅,轉身又回來了。其實鐘靈心里還真沒有想過嫁給沈畫樓這一說,她只是把沈畫樓當做了極崇拜的偶像,想著天下那樣大讀書人隨手一抓一大把,偏這位沈公子文采相貌雙絕,實在是難得一見英才,這才相近距離仔細瞧瞧自己的偶像。
伍若男見她回來,有些好奇的問道︰「那里出了個什麼上聯啊?」
鐘靈低聲念道︰「‘晶字三個日,時將有日思無日,日日日,百年三萬六千日。’」
如意听了輕聲笑道︰「哎喲,這對子挺繞口啊,他對上來了麼?」
鐘靈搖頭道︰「我只瞧著那沈探花在紙上寫字,倒沒瞧著他寫的什麼。想是已經對出來了罷?他既能得了探花,想是做對子也不是難事。」
伍若男笑著擰了她腰眼一下,低聲打趣她道︰「我還當你湊了那麼近瞧清楚了呢,卻原來只是去看人家的俊臉子去了。怎樣,離近了看,更俊俏罷?」
如意听的撲哧一笑,鐘靈臉也紅了,但附近圍觀的人很多,便只狠狠瞪了伍若男一眼,撅著嘴半嗔半惱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