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葉 八十六章 兩處母子

作者 ︰ 櫻桃女

沈畫樓淡淡的笑了笑,表弟自從前些年呆在邊關戰場上歷練了幾年,愈發的心思深沉了,想到這里,又朝他那邊靠近了些,正色道︰「我瞧那楚家已是有了防範,這些天外頭的風聲怕是叫那兩人知道了,他們兩個好歹是三品官員,另一個又是縣主身份,到底是跟皇家沾親帶故的,你做起事情來要加倍小心,若是被她們拿住了錯處到皇上面前告你一記刁狀,就算是皇上心里偏著你,但面上總得一碗水端平,怕到時候這事兒就說不清了。」

沈元奇笑著喝了口茶,依舊是雲淡風清的模樣,只眉頭微挑著冷笑道︰「這件事我既做了,自然要讓它滴水不漏,我也不瞞你,當年的事情我雖沒有知道全部內情,但這兩年也查得有六七分,只是有些關鍵的人還沒有找到,即使是如此,就算她現在忍不住把事情扯出來,我也能讓楚家吃不了兜著走。我不過是想把事情做得萬無一失,讓他們不能再扯謊分辨罷了。」

沈畫樓點了點頭道︰「你心中有數便好,我也可以放心了。那楚府里的夫妻兩個早年攬事生事,還和太子一行人走得十分親近,壓根兒忘了皇上最討厭皇子和官員們結黨營私的。他如今見了太子的風聲大不如三皇子,便想撤了梯子退後,但終究是涉入過深,太子這些年做的那些隱秘的事情怕是他都是知道的,說不定也參與其中了,皇上雖然還沒有發作,可心里比誰知道的都要清楚,哪里會不惱?我瞧著皇上對楚家這些年也是不大待見,若是你那件事情查得有七八分準,皇上也就能還姑母和你一個公道了」

「他親近太子的事我早就知道,只因為......」沈元奇的聲音越說越低,漸漸的听不到了。

沈畫樓在靜園吃了晚飯才要返回沈府,沈氏將他愛吃的兩樣臘味讓廚房裝了一食盒,又讓他捎上自己親手給母親沈老夫人做的抹額帕子等物,這才放他走。

待沈元奇送完表兄折身回來,沈氏便把他叫到了自己屋里,臉上露出了關切的神色。沈元奇見母親這副表情,便知道她要跟自己說什麼,搶先便攙了沈氏在榻上坐了,自己搬了一個錦凳坐在母親對面,笑著道︰「娘別擔心,兒子做事情自有分寸,您只在家里享福就好。」

沈氏听他這話明顯是寬自己的心,就覺得心里頭慌亂得厲害,看著人高馬大的兒子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臉上是自信滿滿的笑容,心里才略輕松一點,嘆口氣道︰「奇兒,你也不用瞞我,我知道你背地里定是查那當年之事,還有樓兒你們兩個互通消息。娘知道你心里頭的怨和苦,只是這幾年咱們娘倆個剛過上舒心的好日子,萬一你因為查這件事情惹出什麼亂子,豈不是為娘的過錯?」

沈元奇伸手握著沈氏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道︰「娘放心兒子如今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四品御前帶刀侍衛,除了皇上的命令,誰也不敢輕易對我下手。再說,兒子在戰場那幾年磨礪也不是白給的,等閑之人哪里是你兒子的對手。」說到這里,又正了顏色道︰「娘,我姓沈,是沈家的後代子孫,和他楚家沒有半點兒關系這不也是當年楚家上下眾口一詞所說的嗎?我對那楚家人沒有半點感情,也並不是想撥亂反正得到些什麼,只是娘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不能讓他們隨便往頭上潑髒水我要讓他們為當日所做的付出代價。」

沈氏望著兒子俊朗堅毅的面孔,想起這些年身上背負的不貞不節的名聲,想起老父當年因為自己的事情被同僚暗地里嘲笑繼而辭官,想起母親當年那傷痛的淚水,便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同一時間,楚府。香霧樓。

傍晚時分,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毛毛雨,院子里陰濕濕的。楚家的主母夫人諸氏正襟危坐的端坐在軟榻上,旁邊一個丫頭正手拿著美人拳給她捶腿,另一個丫頭站在她後邊,用一個包著層層帕子的皮質的熱水袋給她熱敷著肩膀。諸氏自小的乳娘孫嬤嬤站在榻邊,面無表情的看著腳尖,不知在想些什麼。

諸氏今年剛滿四十歲,卻早就得上了痹癥,每到這樣下雨陰天的日子就渾身不太好過。這個毛病還是她年輕時在南邊兒時得上的,雖後來她嫁到了京城,這病癥卻是依舊沒有好轉。諸氏今日顯然是心情很不好,臉拉得長長的,嘴角抿的死緊,眉頭皺得就象石頭樣硬梆梆。不過她今日的心情倒不是因著痹癥犯了的關系,而是因著現下站在她面前正跟她說話的兒子所帶來的消息。

楚天賜此時正站在她娘的面前,滔滔不絕的敘述著今日在山莊桃林中與沈元奇的一番對話︰「他就是這樣說的,娘這姓沈的分明沒把咱們楚府放在眼里。您是沒有瞧著他那副張狂的樣子,不就是皇上身邊的一條狗麼?有什麼了不起的區區一個皇宮里的侍衛,武夫出身的野咋種,也敢小瞧我……」

「行了,閉嘴」諸氏冷聲打斷他的話,冷著臉訓斥道︰「瞧瞧你滿口里說的是什麼?什麼又是咋種,又是狗的,這些市井下流的話是從哪里學來的?你瞧瞧你這橫眉立目的模樣,哪里有半點大家公子的風度?你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

楚天賜眉頭挑了挑,臉色卻是未變,想是對這樣的責罵挨得多了,輕車熟路的低了頭道︰「母親莫氣,是兒子一時氣憤失態了,只是那沈元奇著實氣人,兒子話還沒有講完,便被他一頓訓斥轉頭就走,絲毫沒有教養。真不知道那些謠言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諸氏見兒子認錯,這才往下壓了壓火氣,那張因為保養得宜而顯得風韻猶存的臉上緩和了神情,過了一會兒才道︰「行了,這事情我知道了,為娘自有主張,這件事情你不必再插手。也不準無事去尋那沈家的晦氣。那沈元奇的心機比你深,你若是冒冒然惹出了事端,怕正中了他的下懷,他怕是巴不得你主動去招惹他,好落下口實呢。」

楚天賜還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把話在肚子里轉了一個圈兒又咽了回去,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兒,臉上也帶了笑容,對諸氏道︰「娘,今日我在賞花宴上見到了三皇子的那個未婚妻,就是蘇家的小姐,她還帶著她家表妹一同去的,我瞧著那個蘇小姐的表妹的品貌是第一等的,又听說她家里是京城豪富,兒子想若是能把她弄進咱們府里做個貴妾,她定是十分願意的...」

他話剛說到一半兒,諸氏就怒喝道︰「什麼美人,又是什麼貴妾你整日里就想著這些東西,怪不得你爹說你沒有出息,我看他一點兒都沒有說錯你那房里正妻沒娶,通房小妾倒裝了好幾個院子,以為名聲很好听麼?你去打听打听,現下京城里有頭有臉的官家小姐哪個願意與我們家做親?虧了你父親還是當朝三品大員,竟被人背地里笑話連個兒子都教成了紈褲,你還敢在這里說這些還不給我回房去讀書,若是這次再考不到功名,我就和你爹讓人給你送到南邊兒去,少在我們眼前晃悠,給我們丟人。」

楚天賜見母親真的發了怒,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往旁邊站著的孫嬤嬤那里掃了一眼,見孫嬤嬤給她使了個眼色,便低著頭出去了。

諸氏見兒子出去了,便讓丫頭們都也退下了,只留了孫嬤嬤一人在身邊。屋子里只剩下主僕兩人,諸氏再也控制不住心頭怒火,幾步躥到八寶格架上,伸手抓起格子上的花瓶玉器甩手就狠狠砸到地上,她氣頭兒上也不管摔砸的東西是否名貴,只一氣兒胡摔亂砸,滿屋子只听乒乒乓乓的物品碎裂之聲,外面偶爾經過的僕人們早就裝做听不見躲得遠遠的,只孫嬤嬤一個仍舊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任諸氏摔砸泄憤。

諸氏越想越氣,越砸也越氣,她精心修飾的面容都氣得有些扭曲了。她死活都想不明白,為什麼她親生的這個寶貝兒子竟然如此的不濟事?她為了生他自己作下了病再也不能生育,從他小時候起她就對這個唯一的兒子寄與了深深的厚望,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生怕他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可是如今他怎麼就成了這麼一副樣子?完完全全就是個不頂事的紈褲膏梁,這讓她情何以堪?

那個女人,那個自己當年就深深嫉妒的女人,在這麼些年的磨難之後竟然能教養出那樣一個厲害的兒子來?那個女人的兒子竟然成了皇上身邊的紅人?而她的兒子卻是一個連科舉都考不過的,只會花銀子玩女人的浪蕩子?

不她不信她不信那個女人那樣好命憑什麼?憑什麼她一個被休的棄婦能翻身母憑子貴?她不服一千一萬個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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