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葉 九十五章 女子功課

作者 ︰ 櫻桃女

江氏只覺得兒子大了翅膀硬了再不听她的話,加上方才受了老太太的訓斥本就心里不自在,頭便痛起來。

包佑茗見母親不舒服,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只上前扶了她嘆道︰「娘,你這是何苦?你既不用操心家里用度,一切事情都由大伯母弄得妥妥貼貼的,你為何不靜心保養著身子,好生調理些?上次意兒給你把脈,說你憂思過甚,本就應該安心靜養,你何苦操那些閑心,這樣三天兩頭的犯病多遭罪。」

江氏說不過兒子,也自知理虧,只閉了眼半靠在床上哼哼,包佑茗自知娘親在氣頭兒上,便說道︰「好了,我也不再多說了。橫豎娘心里明白著呢,只是你心里不忿總要挑出事兒來罷了。我知你心里不服大伯母管家,怕是也沒把大伯母放在眼里,只娘也別要背後里說那些小話兒了,真以為這個院子里的人嘴都是嚴的麼?那些說大伯母不公的話都傳到我耳朵里去了,大伯母豈會不知?不過是她怕祖母知道了生氣又發作你,才壓了下去,不叫她們到老太太跟前兒說一點兒的。大伯母這番用心,娘就半點兒不感激?我也不說別的了,只娘要知道,老太太素來是個講道理的,就是有大伯母在跟前兒,只要娘你不那樣尖酸,她也不會十分難為了你。娘身子不爽就好生將養著罷,我外頭還一堆生意上的事兒忙著,顧不上這里,娘何苦整天搞這些有的沒的,一家子和和氣氣的過日子能有多難?我言盡于此,娘好生想想罷。」

他這一番話說完,也沒看母親江氏的臉色,直接抬腳就往外頭出去了。江氏本來叫兒子來要教導幾句的,反被兒子弄得添了幾分氣惱,卻又駁不回他的話,只氣得倒仰在床上,不知該如何發作。她的丫頭偷偷進來瞧見,只見江氏直勾勾的看著床頂帳幔,一臉的灰敗。

卻說多福軒里老太太留了程氏和如意兩個說話,包隨雲便帶著兒子去書房檢查學業。老太太便問起如意在賞花宴時的所見,如意便挑著些熱鬧的事兒略說了幾樣,老太太听了點頭道︰「我的好孩子,你表姐帶你你去賞花宴是件好事,能去那里參加宴會的盡是京城里的名門貴公子,若是能成就了你的姻緣倒真是讓我放心了。」

如意無謂的笑了笑,她跟著表姐去賞花宴純粹是為著瞧熱鬧去的,哪個又是為著去相親?程氏卻在此時開口道︰「老太太的想法倒是好的,只是那些世家名門的門檻都高,听說他們那種家族里娶妻都少有求商家女的,咱們家雖富貴,但也歸屬商賈一流,怕是就有那有心的,也嫌咱們門檻兒低...」

老太太嗤笑一聲︰「什麼門檻兒低?這你就想錯了。沒錯,咱們包家如今確是商賈身份,論身份上比不過那些高官家的小姐,可是咱們也有她們沒有的,她們挑親事佔的是一個權字,咱們就佔一個利字。自古官商相通,這世上就沒有哪個人不喜歡銀子的。你瞧著那些官員平日里耀武所威的,家里過得卻比咱們家差遠了。那高門大戶的人家娶媳婦固然想求個門當戶對的官家小姐,可是若是那財勢上略簡薄些的人家卻更想要門子有財勢的親家,我娘家當年父親也是武官,還是個正四品,不也將我嫁到包家了。所以這商不商的不是問題,主要是要瞧瞧有沒有那合適的人家?」

如意听了故意撅嘴兒逗老太太,道︰「老太太說的我不依。難不成孫女兒將來若嫁到做官的人家去,只是因著嫁妝多,娘家銀子多麼?那他是娶我呢還是娶銀子呢?若這樣,孫女兒寧願不嫁,守著老太太一輩子。」

老太太呵呵笑起來,眼角的絲絲皺紋都笑開了,撫著如意的頭道︰「就你這鬼丫頭嘴兒甜。沒听說過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是冤仇麼?我可不做那老糊涂,你只嘴兒里哄著我這老家伙罷了,我才不上當,你瞧你母親都笑了,可見她也是不信的。」

如意笑著拱到老太太懷里,吃吃直樂。老太太模著如意滿頭烏鴉鴉的頭發,止了笑正色道︰「你是我的寶貝孫女兒,是我們包府的大小姐,好孩子你只放心,便是你將來真的嫁到候門王府去,我也不能讓他們給你一指頭兒的委屈。你只記著,娘家便是你的依靠,錢財便是你仗腰子的本錢,只要你有大把的銀子在手,便是誰也不敢隨便給你臉色看。好就好,不好就散伙兒,你祖母可不是那為了愛面子把自家兒孫置在火上烤都不動心的。」

如意听祖母這一番話說的通透,便似心里吃了個定心丸,她過去听師父講起京師里的高門大戶里的規矩,有的女子被婆家丈夫冷待,娘家卻為了面子不許和離,听得她一陣陣心驚肉跳,生怕將來自己若是倒霉找著這麼一家婆家,豈不是要憋屈死?如今听了祖母這樣護犢子,才放下心來。

老太太瞧見孫女兒臉上露出歡快的笑意來,接著道︰「話是這樣講,但咱們尋親事時萬萬得睜大眼楮,找那有情有義待你好的好兒郎才可嫁他。咱們不求他大富大貴,只他一顆心收在你這里,肯體諒你疼你便足夠了。好過那些敗家辱門的公子,便是娶個天仙也不過兩三月過後就丟到脖子後頭去了。」

程氏听得笑起來,輕聲道︰「老太太跟她說這些,可是對牛彈琴了。意兒如今連親事還沒定,您這里說得認真,轉頭她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您怕是白費了功夫口舌。」

老太太也笑了︰「也是,我怎麼老糊涂起來,這些事兒等她出嫁前咱們再跟她說不晚。我留了你們下來,是問問那請女紅師傅的事兒怎麼樣了?」

如意听到老太太還惦記著讓她學女紅的事兒,頭就有些痛,只盼望母親說人沒找到,把這事兒混過去一天算一天,她實在對那縫縫繡繡的事兒不感興趣,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讓她在後院闢出一塊兒地來種些草藥呢。

可事與願違,她清楚听見母親程氏跟老太太匯報道︰「已經找了人了,是托著給咱們家做衣裳的劉家繡坊的老板娘劉氏給尋的。听劉氏說那媳婦兒姓李,倒是一手好針線活計,她那繡坊里屬她的手工最精細漂亮,在鋪子里不做尋常衣服,只繡些接來的精致的繡活兒。劉氏听說是給咱們家意兒找女紅師傅,便推薦了她來,我尋思著明日讓她來給老太太看看,若好咱們就留下,再談工錢。」

老太太點了點頭,問道︰「她家世可清白?人品可還端正?可別弄些個妖妖道道的女人教壞了咱家孩子?」

「這個劉氏也跟我說了。那李氏原是個寡居的年輕媳婦,嫁人三年丈夫得急病死了,她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她婆家嫌她吃佔口糧便說她命硬克死丈夫把她趕回了娘家,她娘家也好幾張嘴吃飯,她白吃白住早就礙了哥嫂的眼,便跑到劉氏那里做了繡娘,掙口飯吃。劉氏見她實在可憐,便讓她晚上住在繡鋪的後院小倉庫里,給她支了張木板床讓她睡在那里,也權當有個容身之處。到如今也做了四五年了,倉庫里半個線頭也沒少過,反而一大清早起來將繡鋪收拾得干干淨淨的,可見是手腳干淨知道感恩的,听說人也白淨爽利,是個守禮的婦道人家。」

程氏也希望能幫這個李氏一把,在這個時代里做女人太難了,尤其是貧民小戶家的沒有丈夫的女人更是可憐。如意听得心里也泛酸,忙接口道︰「祖母,就是她罷。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家也怪可憐的,既她繡活兒又好,劉氏又薦了她來做工,想是她跟咱們家也算有緣。」

老太太見她們娘倆都同意,自己便也沒啥說的,只說讓那李氏明日來見工,又拖著如意的手道︰「好孩子,你別嫌祖母淨給你派差事,你在外面呆得野慣了,這些年也沒正經學女孩家的工課,別的倒也罷了,這女紅和廚藝卻是萬萬不可扔下的。這兩樣兒你一定要學精了。將來這兩樣活計雖不用你親手做,但你一定要會,而且要做得好,這樣才能讓婆家挑不出錯兒處來。」

如意苦著臉道︰「祖母,我听您的學就是了。只是我怕不是那塊兒材料,要我騎馬拉弓倒行,這女紅廚藝我真是一點兒都不會,我怕我學不好。」

「怕什麼?就是不會才要學的,」老太太打斷她的話,道︰「又沒有讓你描龍畫鳳的,只不太差就行了,總不能你連夫君的貼身荷包也得要針線房來繡罷?那樣豈不是讓下人們背地里笑話?還有那廚藝,你可知新媳婦頭天要親自下廚房做一桌子菜孝敬公婆,雖說可以讓廚房里的人幫手,你只需指點就是,但若是你連菜刀都不會拿,豈不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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