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程氏屋里沒有呆太長時間,就因著有下人來回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將程氏請到前面小花廳里去了。程氏倒想讓如意學著管家,可如意一來不願意看那些死帳本,二來心里總記掛著昨夜的事兒,哪有心思想其它的,便推說昨夜睡得不太安穩,自回了綴錦閣。
剛回到院子里,卻見香雪拿了張帖子過來,卻原來是伍若男和鐘靈要在過午來探望她。如意知道是她們擔心自己,想起這還是那二人頭一次來包府作客,便讓丫頭們將院子重新細細打掃了,又吩咐小廚房做幾樣精細小點。
那廚房的管事朱大娘听說是小姐要招待兩位閨中好友,便想起前些日子用大夫人程氏給的那方子試作的蛋糕味道很好,且外面是吃不到的,便親來問如意要不要加兩個牛乳蛋糕?
如意想起那日的蛋糕味道確實很好,不過做的少了,她只分到了一塊,剩下的都讓人給老太太和爹娘送去了,連她的那塊也讓弟弟麟兒吃了一大半兒,她只掰了一小塊兒邊角嘗了一口,可那濃濃的牛乳香氣混著清甜的水果香卻讓她一直不忘。
她便答應了朱大娘讓她多做幾個蛋糕出來,不僅如此,她還對這個母親想出來的新奇糕點十分感興趣,硬要跟著進廚房瞧著是怎生做出來的?朱大娘勸了幾句沒勸住,又想著前些日子夫人說過讓小姐沒事兒時學學廚藝也好,便也不再拒絕,帶著如意去了小廚房。
綴錦閣的這個小廚房雖名字帶個小字,但地方著實不小,干干淨淨很是寬敞,光是灶台就有四個,朱大娘手底下管著四個廚娘,這時見小姐親來了,有個長眼色伶俐的馬上搬了一個凳子來請她坐,又從懷里掏出塊干淨手絹鋪在凳子上面。如意也不在意,徑直在凳子上坐了,讓她們趕緊各自忙活去,不用管她。
那幾個廚娘因听朱大娘說要做上次的那種牛乳水果蛋糕,都知道那個東西好吃但卻是得慢慢烤制,有些費時間,便都手腳麻俐的各去做活去了。洗水果削皮切塊兒的,打雞蛋糊的,發面的,各自忙得熱火朝天。如意正看得有趣,卻見自己院子一個小丫頭來請她,說是包佑茗有事找她,一溜風兒的將她從廚房撮了回去。
一回院子,果見堂哥包佑茗坐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樹下的石桌處,桌上放著一壺茶,兩盤點心,正在慢慢品著茶。如意差點兒撲哧一聲兒樂出來,她這位哥哥倒是有一副好閑散心腸,只是奇怪他今日怎麼沒有去鋪子照看生意。
包佑茗瞧見堂妹走過來,便朝她招招手讓她在自己身邊的石凳上坐了,因這石凳上都鋪著厚厚的絮著棉花的錦墊,所以並不怕涼,如意便在他身邊坐下,回頭讓跟著自己的金珠自回屋去收拾。
這才瞧了瞧面色有些凝重的包佑茗,輕聲道︰「大哥,奇怪啊,你今日怎麼沒去鋪子里?莫不是鋪子里今日不忙?」
包佑茗眼楮瞄了瞄她,唇角浮起一絲笑來,慢慢道︰「你說呢?我的好妹妹?」說完,瞧著如意似笑非笑。
如意就覺得渾身打了一個激凌,堂哥這個表情讓她覺得心里毛毛的,她隱隱覺得堂哥好像是知道了什麼來向她求證似的,這表情分明就像一只逮著了老鼠的貓。雖然並不知道是為著什麼事兒,但是如意就是嗅出一絲不太妙的感覺。
硬著頭皮,如意扯出有些僵硬的笑來︰「大哥說的什麼話?妹妹听不懂?可不可以說明白點兒?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鋪子里不知事的伙計惹得大哥生氣了,要不就是我院子里哪個丫頭得罪了您?大哥不用顧忌我的面子,直接處罰她們就是…」
包佑茗也不看她,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說道︰「妹妹不知道,我今早一到鋪子里便听伙計說起,昨晚那東街花燈會上出了件事兒,說是有擄人的拐子差點將一個姑娘給擄了去,虧了那姑娘的一幫朋友在後面追著,最後還是由一個會輕功的年輕人把人給救下了…妹妹昨晚也去看花燈了,可知道這事兒?我倒听說今早蘇家表妹是從咱們家走的,她昨晚是住在你那里罷?還听說你在外面喝醉了讓人背了回來?妹妹喝了多少就醉人,給為兄說說可好?」
如意心里一跳,她此時可以確定自己昨晚被擄劫一事大哥一定是知道了。他向來是個聰明人,幾件事情聯系起來一想,就知道這里面有古怪,而且這人都上門兒來興師問罪了,還哪里瞞得了他?況且,這個大哥從小就最疼她,她也不願意跟他撒謊,只得紅了臉厚著臉皮道︰「大哥…你別問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我是怕你們擔心才瞞著的。」
包佑茗見她果然承認了,心里就是一股怒氣升騰而起,一半兒是氣妹妹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兒竟然還瞞著捂著,另一半兒是氣那擄人的歹人,他因著生氣,聲音都冷了,用平時很少見的嚴肅的語氣訓斥道︰「你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些。這樣大的事兒還瞞著?若是昨晚不是有人救你,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們怎麼辦?」
如意從未見過堂可用這樣嚴厲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也不敢還嘴。她見堂哥臉色都氣得有些發青,放在桌上握著茶杯的手攥得緊緊的,骨節都發白了,一時間低頭不語。其實她過後想想昨晚被人下了迷香拖著就走的情景,也是一陣後怕,只是越是害怕她越是不敢去細細回想,更不敢告訴爹娘老太太,讓她們擔心。
包佑茗瞧著妹子低著頭不說話,半張側臉面色雪白,登時心便有些軟了。
他今早剛出府時,正巧踫到蘇玉致坐著馬車回蘇府,當時他便覺得有些奇怪,他是知道昨晚這位表妹和堂妹一起去東街看花燈的,按理說昨天是端午,表妹看完花燈沒必要不回家過節而是到如意那里住了一晚。他當下就有些疑心。後來到了鋪子里,偏就鋪子里一個伙計昨晚也去東街看了花燈,便把昨晚放焰火時有拐子擄姑娘的事情當新鮮事兒繪聲繪色說給眾人知道,包佑茗初時還沒太在意,直到後來那伙計說那被擄的姑娘衣著華麗,一身白衣翠衫好看得像仙女兒似的,包佑茗這才猛的想起昨天似乎妹子就穿著那樣一身衣裳。
他當即就返回了包府,找到門房詢問,結果卻得知如意她們是走的後門兒,待到他讓小廝用了些銀子跟昨日值夜的婆子一打听,便知道了妹子昨夜是讓蘇家的婆子背回來的,說是多喝了兩杯醉倒了。包佑茗當下心里一陣亂跳,他是知道拐子擄人時都用迷香的,怕是妹妹就是差點被擄走的那位姑娘罷?于是,他坐也坐不住,也沒有心思到鋪子里照看生意,直接到綴錦閣找如意來了。
包佑茗見妹妹坐著自己跟前,雖說昨夜受了驚嚇,但所幸沒有出事兒,他深深嘆口氣,瞧了瞧讓人又疼又氣的小妹,伸手指在她額頭上狠狠彈了一個爆栗。
如意哎呀一聲,差點兒從凳子上蹦起來,剛想喊疼,瞧瞧大哥的臉色,又把話咽了回去。蹭蹭挨挨的重新坐下,邊揉著額頭邊厚著臉皮笑道︰「大哥,你就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怕你們知道了擔心上火才不說的嘛,你瞧,你也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這頭都快被你彈腫了,你就饒了妹妹這一回好不好?我保證再也不發生這種事兒了。」
包佑茗瞧著她眯著一只眼楮,跟自己討饒的樣子,兩只眼楮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倒像是小時候她跟自己耍賴纏著自己陪她一起玩時的模樣,哪里還硬得起心腸,只嘆氣道︰「哎,我是拿你這丫頭沒辦法。將來只盼你夫君有那能耐管得住你,我也少操些心。」
如意一見他說這話,又見他神情不似方才那樣氣哼哼的,知道他這是不跟自己計較了,估計著也不會去跟老太太她們說,這才放了心。包佑茗又細問她昨晚擄人的事,如意便細講了一遍,包佑茗听了眉頭緊皺。
听妹子的言語中,那位姓沈的侍衛似乎和她關系不錯,那個青年莫不是對自家小妹有意思?否則哪里會那麼巧,兩人一起在花燈會上踫見,還會那麼湊巧救了妹子?妹子是全家的寶貝,他可得調查清楚那姓沈的來路?侍衛又怎麼樣?四品武官又怎麼樣?若是人品不好,就是將相王候他也不能把妹子嫁了去。
包佑茗想了半晌,說道︰「妹子,那位沈大人既出手救了你,也算對你有恩。你一個姑娘家不方便,不如過兩日下個帖子請這人過府,我親自代你謝謝他。省得人家覺得咱們包府不知禮數。」
如意苦笑著點點頭,只這麼一會子功夫,多少人都想要見這沈元奇,看來他還真得在她家人面前露露臉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