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索羅的建議，方幽想還是找瑞雅談一談吧，畢竟胖商人那個任務太麻煩了。
一大早叫上白翎兩人去找瑞雅，卻發現瑞雅並不在他自己的船上，可能又去兜售商品了。于
是兩人打算去胖商人那里再磨磨。剛走到胖商人的船附近，白翎忽然停住，示意方幽不要出
聲。隨即幻化出一個貝殼，遞到方幽的耳邊。方幽按住貝殼，听見里面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你辦事能不能小心一些？上回做標記被抓住，我還能用香料那套說辭幫你遮掩過去，這回
又叫兩個根本不認識的人去查淡水的事情？到底有沒有腦子？」是狐狸瑞雅的聲音。
「老大，我錯了，下回再也不敢了。」胖商人的聲音很委屈「只是我覺得他們兩也不是本地
人，萬一出了事可以嫁禍給他們。」
「你以為那兩個人是傻蛋，會真的听你的？」瑞雅斥責著無能的手下「要是他們還來，你就
拒絕他們並且暗示他們可以來找我，我有些話要從他們那里套。」
「是，老大，我一定辦得妥妥帖帖的。」胖商人得意洋洋。
「一會兒出去記得機靈點，別叫外人看出咱們的關系。」瑞雅不放心地叮囑著。
「是，老大，絕對不讓島上的那些愚民知道您就是瑞亞商隊英明神武的老大。」胖商人順便
好好諂媚一下自家老大。
「收起你現在的嘴臉，正常一點。」瑞雅幾乎沒什麼好氣。
白翎看兩人交談已經接近尾聲，瑞雅就要出來了，連忙拉著方幽跑開。
「他們兩居然是一伙的。」方幽咬著手指。
「瑞雅果然圖謀小島，那難道帶他上島的是索羅麼？」方幽連忙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那
麼善良的索羅，會是小島的奸細。
「你看，那好像是索老爹。」白翎忽然發現了什麼。
方幽抬頭，果然看見一個身影很像索老爹，兩人走近一看，正是索老爹，手上忙著擺弄一艘
小漁船。
「伯父您在干嘛？要不要我們幫忙？」方幽猛然上前，倒是索老爹嚇了一跳。
「啊，沒事……」索老爹臉色不太好「我看這艘船好像有問題，下來看看。」
原來這樣……小島的船是公用的，誰要用來碼頭自己選一條船檢查好了，再向島主報備，索
老爹原來是來檢查船只。
「您要出海麼？」方幽問。
「怎麼會，小島靠近大陸期間，島民不能出海的……」索老爹撓著腦袋「我剛路過，看這條
船不太對勁而已。」說到後面干脆低子去檢查，不再跟方幽搭話。
方幽看索老爹正忙，也不打擾了，跟白翎去了那片看見過崔鶯鶯他們的海灘。
可惜，今天什麼也沒看見，倒是舒服的陽光讓方幽昏昏欲睡且真的決定好好睡一覺。因為怕
鬼壓床事件再次發生，方幽無恥地躺在了白翎的膝蓋上，逼著對方對自己時時刻刻保持注意。
入睡前看見白翎低垂著眉睫，祖母綠的眼楮望著自己，就安心了下來，也不去想離開小島和
剛才那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方幽做了一個夢，夢境很沉，也很簡單，周圍都是漆黑的一片，如同沒有盡頭的漆黑，面前
一面巨大的鏡子，鏡子里面是索羅的樣子，方幽一遍一遍審視著鏡子里的索羅，金色的短發，
雪白的肌膚，一只淺碧一只湛藍的雙眼，卻是憂愁的面容，悲哀地望著方幽。方幽不明白自
己為什麼會做這個夢，呆呆地站到鏡子面前，直到鏡子忽然碎裂，碎成一片一片如雪花墜落
至不見，鏡中美麗的人也就不見了。
白翎驚訝地看著夢中的方幽靜靜地流著眼淚，她雙手攤在身體兩側，烏黑的長發蜿蜒在身後，
劃過自己的膝蓋，緊閉的雙眼完全沒有要蘇醒的跡象，如同中了沉睡永不醒的詛咒，只能無
聲的哭泣。
「小幽。」于是他叫出聲，握住對方的手，想喚醒那個月兌線也頑強的方幽。
可是，那家伙沒有醒，只是不再哭泣，又扭頭沉沉地睡去，果然是夠浪費感情夠月兌線的……
直到過了很久，白翎握住的手被牽動，才發現方幽已經醒來了，微笑著看著自己說謝謝。
方幽慢慢起身，替白翎舒活了一下被壓得酸疼的膝蓋，然後望向遠處那一望無際的海域，隨
即站了起來，目不斜視地走向海邊，遲疑了一會兒，一步一步踏入海浪里，白翎雖然有疑問，
但是依舊跟在方幽後面保護著她的安全。當海水沒過膝蓋的時候，方幽停了下來，伸手觸踫
前面的空氣，仿佛那里有什麼一樣，什麼都沒有，但是當方幽的手再往前推的時候卻推不動
了，好像那里有一道屏障隔絕著。
「果然。」方幽仰望向了天空，陽光依舊灑照在寧謐的小島上。「這是？」白翎不解地伸出
手去推，手臂也像受了阻隔一般「不是結界，難道是空間的盡頭？空間怎麼會有盡頭？」
「正常的空間當然是沒有盡頭的，只是我們在夢里，夢里編造出來的空間卻終歸是有盡頭
的？」霎時間，小島的顏色迸發般地轉換，從寧謐的藍綠色轉換為絕望的紅黑色，濃烈的火
焰和焦黑的殘余物充斥著身後的一切。
「剛才我夢見索羅了。」方幽平淡的陳述著「後來他消失了，我想夢也快碎了吧？」
回頭望向火焰撲疊的小島「這應該是夢的最後一部分了。」
方幽慢慢走向了火場，那里有海盜拿著掠奪的珍寶，握著屠戮的血刀，有無辜的島民哭泣著
逃竄，又被狠狠揪了出來。不啻于一個修羅地獄，因為人的貪欲而組成的修羅地獄。所有的
笑與哭在這里被通通扭曲，扭曲成一個黑色的漩渦，如要帶著人萬劫不復。
可是，沒有人管方幽和白翎，似乎是沒人能看見他們，于是他們順利地行進到島上最開闊的
集市中央，那里聚集著被擄來的島民，被掠奪光了財產也即將被掠奪生命，在海盜的屠刀下
無人能活。外圍站著一個顯眼的人，穿著華麗的衣服，抓著無助的索羅，逼他看著面前發生
的一切。
「我在幫你報仇而已，那些人不是嫌棄你麼？罵你，還欺負你。」瑞雅的聲音平靜的恐怖「不
是還害了你的父親？」
索羅只是不住地搖頭，還未死的島民都投來憤怒的目光，好恨，好恨這個魔王之子帶來了災
難。
「不要看他，這跟他無關。」瑞雅發出冷笑「要怪就怪你們為什麼有那麼多財富，惹人垂涎，
又輕而易舉地相信了我。」
「不要殺我。」忽然人群中跑出一個人，跪倒在索羅腳下「索羅，幫我們說說好話吧。我們
沒有殺害你的父親，他想要偷漁船出海，本來巡衛們抓住了他，把他關了起來，可是他把衣
服撕爛做了個繩結逃走了，後來碼頭的漁船少了一只。」
「我也看見他了。」另一個島民出聲「他偷了艘船朝大陸的方向劃走了，可惜他跑得太快，
我沒抓住他。因為討厭你，想看你著急，我們才沒跟你說的。可是我們沒想害死過你們父子
兩，就饒了我們吧。」
「不要求他，他是小島的奸細，要不是他我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義憤填膺的聲音吵了
起來。
島民的聲音形成兩撥，一撥拼命求饒，一撥破口大罵，卻沒看見瑞雅冷笑著舉起手，所有的
海盜拿起了刀，手起刀落，一片血紅染滿了索羅的視野。
「瑞雅，你瘋了。」索羅掙扎著要逃開「你個殺人犯。」
「這片樂土已經沒了，還不願意跟我走麼？」瑞雅強硬地拉過索羅「殺人犯？你可以叫我殺
人魔王。你那個愚蠢的養父也是我殺死的，居然以為拿了小島的情報來，我就會饒恕他的背
叛和放過你這個海神後裔。我的手下真是太愚蠢了，居然把你當嫌棄的垃圾一樣扔進大海，
知道剛看見你和你那愚蠢的養父的時候，我有多驚喜麼？你們本來就是屬于我的，任我主宰
的。」
「我本來想哄著你跟我走的，本來可以為了你舍棄這片樂土上的財富，可是你偏偏留戀這里，
不願意跟隨我。所以我干脆按照原計劃洗劫這里，包括你。」說到最後瑞雅惡狠狠地掐著索
羅的手臂。
索羅不知道哪里又有了力氣，一把甩開瑞雅。
「我本來那麼喜歡你，把你當真正的朋友。」索羅的聲音瀕臨絕望的邊緣「甚至在你洗劫小
島的時候，我也只是恨那些拿著刀殺了人的海盜，對你還心存幻想，可是……你居然告訴我
你殺了我父親，我不能不恨，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瑞雅驚訝地發現索羅雙眼的顏色淡回了正常人的顏色，隨即海面上旋風四起，全部朝他們現
在站的地方涌來。
「既然你這麼執著于得到海神的後裔，我便讓你見識一下海神的力量。」
噴涌而來的海水撲滅了島上的烈火，席卷走了狂暴的海盜和島民的尸體，瑞雅卻只是定定看
著索羅。
旋風和巨*只在瑞雅周身打轉，並沒有徹底招呼上去。
「下不了手。」瑞雅的神色平靜，含混著冷笑。
「我恨你。」索羅的聲音空靈的不像自己，海浪緩了一些，推了一艘小漁船過來「但是我不
想親手殺了你，你上去吧，能否活著就看你自己了。」
「為什麼？」瑞雅聲音很輕柔地問。
索羅沒有回答，海浪推著瑞雅的船走遠了，索羅回頭，看見對方站在船頭，金色的耀眼長發
被海風吹起，連同那飄逸的衣袖，漸行漸遠，這就是那個人留給自己最後的印象了。
「索羅。」一個女子的聲音行進。
「方姑娘。」索羅苦笑。
「為什麼要讓我進你的夢境。」方幽站到了索羅面前。
「因為我想知道答案，愛和恨的答案，只是似乎這回也沒尋找到。」索羅的身體開始漸漸透
明「這次的夢結束了，下次的夢又要開始了。」
「瑞雅死了。」方幽的話讓索羅的透明化減緩了下來。
「死在這附近的海域。」方幽困惑地望著索羅。
「是麼？」索羅輕輕地微笑起來，只是眼底含滿了悲傷「那麼我找到答案了，謝謝你。」
那一瞬間，天和地都凝成了耀眼的白光，方幽只得閉上眼楮躲避這刺眼的光芒。結果卻是狠
狠摔在了地上，起身，是崔鶯鶯開的那艘船，原來是掉到甲板上了。白翎隨後落地，但是沒
有摔倒，兩人朝崔鶯鶯他們的方向看去，那具穿著華服的骷髏停下了動作，抓住這個機會，
留仙一記強攻，骷髏整個成了碎片，散向茫茫大海。但是，方幽似乎在最後一秒，看見那個
骷髏好像在笑，那種若是鮮活的生命，當是微微泛起唇角的不自然流露的微笑。
「小幽，你們可算回來了。」戰斗甫一結束，崔鶯鶯就撲了過來「都兩個小時了，急死人家
了。」
推開夸張地檢查自己身體的崔鶯鶯，方幽一臉不置信地問「兩個小時？」
「是的。」凌墨軒走了過來「你們一進去，那個骷髏就蹦了出來，其實他只是執念所化的一
股戾氣，沒那麼難收拾，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拼命。」
「執念所化。」方幽念著，望向已經平靜的海面卻久久不能回神。
恨與愛，真的能找到一個答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