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沒有捂住不斷流出血液的傷口,白發少年的琥珀色的眼眸中只有少女瘦弱的身影而已。周圍是無數的喪尸,它們的身體是不知道痛苦的,就算少年將它們的肢體破壞殆盡,也無法阻擋它們唇齒的攻擊。
少年開始微微的喘氣,他的背後已經讓不知名的喪尸抓到了好幾次,鮮血淋淋的一片駭人,白衣也被那紅色浸染開,饒是少年的恢復能力再好,在這種絲毫沒有停歇的進攻中也無能為力,他盡力的躲開著它們的利齒,砍殺著眼前的一切,白發少年琥珀色的眼眸甚至于隱隱染上一層鮮紅。
他的傷口越是嚴重,他的攻擊也就越是令人心魂顫抖。
簡小貓的將頭貼在少年的心口上,那里還在跳動著,雖然比常人要遠遠來得緩慢,但卻是可以听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女孩垂著頭,她的臉上看不出擔心,也看不到往常的笑容,只剩下一片死水一般的安靜。少女的耳中是它們交雜重疊在一起的哀嚎和各種肉類被撕碎拉扯的聲音,鼻間是仿佛腐肉和大量的鮮血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反胃的氣味,眼前是大片大片、沒有盡頭的扭曲的面孔和骯髒的身體。
身後是令人安心的涼意。沒有溫暖,卻足以信任。
女孩的手緊緊抓著七三的衣服,好像松手他就會消失。而一直硬扛著的白發少年則是緊緊抿著唇角,好像一旦放松,全身的傷口帶來的劇痛便會讓他忍不住朝那遠遠站著的金發青年倒下,而顯然,這是他絕不能允許的。
白發少年並不知道恥辱是什麼意思,只是隱約感覺,自己不應該倒在那樣的生物之下。不是思想不允許,是身體的本能讓他只能繼續在這無盡的喪尸海洋中堅持。
七三的腰側部被一只喪尸的利爪刺穿,背後是橫縱的無數條傷痕,手臂上混雜著自己和它們的血肉,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但少年依舊還在拼殺著,用拳頭,用腿腳,用它們自己的身體,用從地上撿起的鐵管和匕首,用他可以找得到的一切。
而在這種混戰中,簡小貓的能力基本上可以定義為真?廢柴,如同身為聯盟卻在部落的主城打架一般,廢柴到徹底。何況少女的速度根本不夠快,就算喪尸的頭顱在自己的眼前她也無法在它縮回去或者調轉方向前觸踫到它。更不用說現在的這具身體連站立都勉強。
她不知道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面頰都要被某種液體浸濕,某種稍微粘稠、冰冷又帶著濃厚腥味的液體。
白衣的少年已經成為了紅衣的少年,他的一頭白發都有大半被它們的血漬染成黑紅。
金發青年高高的站著,俯視著眼下的一切,他的神情冷漠,帶著壓抑的激動。
自己的種族果然是最優秀的,人類在這種壓倒性的力量之下根本沒有任何反手之力,盡管他們之中也有幾個不錯的能力者,但顯然這種能力和族人相比根本無法比較。在過一會兒,這里就可以成為優秀的養殖地了吧。
青年有些頭痛的皺起眉毛,雖然知道養殖人類很麻煩,但卻是他從來不知道人類竟然是個那麼難養的種族,偏偏又是最優質的食物。
而在他的視線之中,白發少年一面抱緊了懷中的人,一只手捏斷了身側喪尸的頸脖,順勢彎下腰來咳出一口血。
簡小貓的呼吸緊促。哎~好像……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喲~再這樣的話……可就不是劇本上寫的那般了呢。
七三的身體已經接近極限,他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著,原本就冰涼的身體此刻更是一點暖意也沒有,瞳孔里除了強烈到滲人的殺意以外空曠得駭人,他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是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一切,恨不得將所有都毀滅殆盡一般。
除了毀滅的,少年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了。
真是能打。青年站在高台之上,望向奮戰中的少年,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多到難以數清,渾身一片血紅,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它們的,他的凶性比族人更甚,但無法改變的是,以他現在這種身體,根本不可能從族人的包圍中逃走。
再好不過了。金發青年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氣息,想到少年散發出來的充滿著誘惑力的力量的味道,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親自下手的沖動,甚至連瞳孔都因為而放大了些許。
戰場上,白發少年的動作已經不復之前的輕靈,他的衣服因為液體而緊緊貼在他的身體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年清瘦的四肢和細窄的腰身,傷口沒有影響他的優雅的身形,但因為四肢上的傷口,他的動作也不復之前的精準,甚至好幾次都偏移了方位。
七三的眼前一片朦朧。
就算不是人類,但失血過多仍可以致命。
少年回頭,手上拿著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匕首揮舞向身後的一只喪尸,然後一個跳躍,從它的頭上踩了過去,又跌入新的喪尸群中。
沒辦法……出去。
喪尸們不斷從戰場的其他地方爬過來,像嗅到腐肉的蒼蠅一般,匯聚成一只龐大的生物。
昆烏晝轉頭望向騷動的戰場另一端,應該說……此刻的情形勉強也算在她的預計之,女孩和她的同伴會吸引很多喪尸,以減輕這邊的壓力。但無論如何紅發女子也沒有想到會達到這種程度。
自己這邊面對幾乎只有非常弱小的一期喪尸,而整個戰場中的二期以及以上的它們幾乎都狂熱的圍繞在少年和女孩的周圍,沒有任何畏懼的、只是一心想要撕扯下眼前食物、只有本能的撲咬著——都無法稱之為戰斗了。
紅發女子動了動喉頭,那樣的景象……就算是她也不寒而栗。
月光中它們簇擁成一片海洋,而那個少年滿身猩紅,在那片讓人恍若地獄的地方揮舞著武器,硬生生的砍殺出一條血路。只是那血路又會迅速被新的它們堵住。無處可逃,無處可藏,無處可躲,唯一剩下的,只有戰斗而已。
但女子也看到了。
少年如同瀕死的天鵝一般抬起的頭顱。
簡小貓挪動眼珠。
女孩的臉頰也被它的覆蓋著一層骨質鱗片的尾巴劃傷。
那尖銳的武器緩緩從少年的胸膛中退後,血液噴涌而出。
簡小貓只感覺到臉上一片溫熱——就算不是人類……血也會有溫度嗎?
白發少年的動作突然靜止,然後轟然倒下。
女孩仍舊被他保護著。
金發青年站在高台之上,嘴角終于掛上笑容。但到手的食物他也無法容忍被其他下等的族人奪走,青年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吼叫,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的族人紛紛為自己讓出一條路。
唔,所以說中二病絕對不止中學二年級得,也絕對不僅限于人類這一種族。
所以基本上沒幾個喪尸搭理了他的。
對于力量的渴望已經壓倒過死亡的恐懼,戰場上的它們沒有因為白發少年的倒下而停止動作,而是直接咬向地上的人。
畢竟眼前食物的作用也許不止充饑,大概還附加永久性狀態翻倍、大量經驗值和新屬性增加之類的獎勵。
金發青年有些呆愣。只是更加讓他詫異的是之後的情形。
好像連自己的嚎叫聲也遠離了耳朵,風從臉頰上拂過的感覺與聲音清晰得讓人無法言喻,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清晰的感覺了。
地上的族人也隨著風化成了塵埃。環繞著那個原本的戰場,小小的圈子在緩緩放大。
這是……我的族人嗎?青年伸出手,踫上那在月色閃耀著的塵埃。
簡小貓從地上站了起來,少女的身體搖搖晃晃的,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她的眼中什麼也沒有,只是淡漠的望著眼前的生物。
少女的腳下是一簇新女敕的植物。她踏出一步,植物便隨著她的離去而干枯,重新化成空氣中的塵埃。女孩回頭,白發少年的血還在不斷的流淌著,她再轉過頭去,身後土地崩裂,從破碎的大地上生長出白色的猶如骨刺一般的東西,將少年保護在其中。
女孩往前走了一步,卻好像踏不到地面一般,踫到她的土地紛紛化成一堆粉末,然後從重生長出奇形怪狀的植物。
如同是因為之前還不習慣一般,女孩走了幾步後,腳步逐漸平穩下來,她一片茫然的看著周圍已經什麼都沒有剩下的——除了塵埃以外什麼也沒有剩下的地面,又望向高台之上的青年。
少女笑了。
燦爛而純真,是孩童看到親人一樣的笑顏,也許帶著些微的討好,卻是再真實不過的笑容。
她朝青年伸出手去,縴細而白女敕的指尖上還沾著紅色的液體。
「吶,怎麼辦呢?」簡小貓的笑容似乎有些羞澀,「七三,吶,怎麼辦呢?」
身體已經無法抑制外溢的力量,只能任由他肆意的捏造和毀滅一切。
少女的笑容帶著極致的溫柔和天真。
「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