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是個執著的孩子。雖然看起來樣子很善良,好像很好商量的樣子。可是一旦遇上他想知道而你執意不告訴他的事情,他就會變得格外的執著,執著到近乎難纏的地步,一直到你妥協告訴他事情的原委。
未長生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發生在前世的事情告訴他的,但是不告訴他,他又糾纏個沒完,怎麼辦?所以說,小說不是白讀的,電視劇也當然不是白看的,恰當的時候,人們需要恰當的謊言用以恰當的應付局面。而眼前,似乎就到了恰當的時候了。
未長生于是編了個善良的謊言哄過了執著的霍然童鞋。同時因為心里負疚,以至于在送霍然上火車,跟她依依惜別的時候,一不小心松了口,答應將小學時候一月一次的日記式信函給增加頻率至一周一次。雖然因此增加了不少郵費,又給郵遞員叔叔們增大了工作力度,但鑒于可以有大量未來天王的筆墨在以後的淘寶上販賣,所以她的情緒瞬間由低落轉為亢奮,甚至在轉頭的那一剎那就開始醞釀著要怎麼落墨揮毫。以騙取準天王的墨寶了。
送走霍然的第二天就是正式開學了。我也不記得是在哪里看到的東西了,講的是學生時代最經常跟同桌說到的幾句話。NO.1老師來了叫我一聲NO.2快寫,寫完借我抄抄NO.3筆/橡皮/透明膠借我用下NO.4考試時︰讓我看看,試卷發下來以後︰你幾分啊?NO.5下一節什麼課?NO.6還有幾分下課啊?NO.7別說話,老師在後面NO.8幫我傳個紙條給某某某NO.9晚上有啥作業?以及最後這一條,讓我進去/出去!
未長生很幸運的在新進的班級里看到了小學時代的熟面孔——小學三年級時的文娛委員李向黎,所謂人生有四喜︰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這兩位經過金榜考驗的他鄉故知,在互相拉著對方的手感慨了兩下之後,就很自然的勾搭成奸,找了個位置一塊兒坐下去了。因為還不到上課的時間,未長平不知何故站到了她們班的教室門口。所以,未長生稍微奇怪了一下,就沖著李向黎笑了笑,說出了上面那一段的最後一句話︰「不好意思,請讓我出去。」
李向黎笑了笑,身子往前面一傾,「壁虎游牆功」以及「縮骨功」兩功齊發,未長生才得以很輕松的從座位上走出來了。
匆匆走出教室,正看見未長平表情有些悻悻的站在教室門口,未長生明顯有些詫異︰「哥,怎麼回事啊?是你什麼東西忘拿了嗎?這都快上課了,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未長平搔了搔頭皮,表情有些窘,嘴巴張了半天,硬是吐不出半個字兒。未長生越發覺得奇怪了︰「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不說話?」
未長平張著嘴巴囁嚅了半天,才吭吭哧哧的開了口︰「長生,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在這里上學?周圍的人都說普通話,可是我不會。我感覺我一張嘴,他們就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你說我是不是還是回鎮上上學算了?」
未長生這才有些了悟。雖然縣里不比鎮上高級多少,但是小孩子們有時候殘忍起來的時候是有些大人也比不過想不到的。特別是當他們自以為高人一等時,用著那種天真的簡直順理成章的語氣鄙視別人的時候,那些個被他們看不起的人心里滋味兒著實很不好受。即使他們什麼話也不說,單是那淡淡的很有距離感的眼神就夠人受的了。更何況,這個年紀的孩子還喜歡扎堆玩兒,若是再被他們若有若無的孤立一下子,等著吧,這個被孤立者的心理陰影絕對一輩子都消不去了。別的不說,未長平這麼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馬大哈性格這會兒都開始有些憂郁起來了,可想而知在未長生不知道的那短暫的一會兒,他承受的心理打擊會有多大。
未長生不是心理學家,這麼短暫的一會兒她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吶吶的跟未長平擺擺手,要他不要這麼想。然後簡單安慰了幾句。恰在這時預備鈴響起,兩人都有些無奈的看看對方,不得不散開了。看著未長平一如既往般瀟灑不羈的大踏步,未長生也不知怎的,陡然覺得有些沉重。堂哥雖然表面上看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強男孩,可是她知道他骨子里其實是很自卑的。小的時候,有一丁點錯處就被大伯拿著皮帶很沒尊嚴的來回的抽,而那些呼呼啦啦簇擁在他旗下的小兵們,則總是被他們的父母捧在手掌心里當作眼珠子一樣的呵護著。每每目擊這一切,未長生就總見未長平眼光里帶著些羨慕以及哀傷的神色,很是悵惘的站在角落里發愣。現在,好容易大伯改了性格,他的神色眼看著漸漸有些飛揚了,不想卻遇上這樣的情況。這樣的情況,讓人怎能不擔心?尤其,未長平的性格還是那樣倔強的帶著絲決絕!
因為添了些心事回到教室,未長生走路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個不注意,竟差點撞上走道邊的桌子。覺得不對勁兒,未長生正要抬頭跟坐在那里的同學道歉,誰知一抬頭,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沈雋飛那張熟悉的臉孔︰唇紅齒白、風姿特秀,雖然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周身透出的隱隱書卷之氣卻給他添了不盡的系人心處。未長生本來有些混沌的腦子在乍驚之下瞬間清醒許多︰「你怎麼會在這里?」
沈雋飛挑了挑眉︰「你又怎麼會在這里?」
未長生愣了下︰「因為我報考了這里,然後被錄取了呀!」
沈雋飛聳聳肩膀,攤了攤手︰「同理,我也是因為報考了這里,然後被錄取了呀!」
「可是你不是要報考市里的初中的嗎?」。未長生偏過頭,很疑惑的望過去。
沈雋飛的臉瞬間沉了下來,表情顯得有些臭。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就轉過頭去,什麼話也不說,一時把未長生搞的有些尷尬。坐在那附近的學生,都開始目光怪異的往兩人身上看過來了。
未長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真不知道這位大爺到底在耍些什麼爛脾氣。反嗆回去吧,周圍嗑瓜子等著看好戲的圍觀群眾實在太多,她實在不想大開學的就給人當娛樂對象,因此略瞥了沈雋飛一眼,自顧自的回座位去了。
因為小預備跟正式上課中間隔了有十五分鐘時間,又是開學第一天,老師們還都沒有來,班里漸漸的說話的聲音就大了起來。坐在未長生跟李向黎前面的女生也都扭過來了,聲音低低的開始跟她倆做自我介紹。未長生于是知道那兩個女生都是三小的學生,坐在她前面那個頭發剪得跟男生一樣帥氣的叫程淺予,而坐在李向黎前面那個很玲瓏袖珍的則是林小恬。兩人的性格似乎都很外向,只是程淺予爽朗里帶著一絲大方,而林小恬則是活潑中隱隱透出點嬌羞。總而言之,應該都是很容易相處的。
四人最開始只是低低的湊在一起自我介紹,慢慢的圈子開始大起來了,因為老師遲遲不來,跟程淺予和林小恬一個學校的高書涵跟張雅婷也湊了過來一起說話了。高書涵過來的時候也就罷了,張雅婷過來的時候。很明顯程淺予跟林小恬表情都有些不太對。可是因為是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她也就沒有很在意。可是漸漸的,隨著話題的逐漸展開,她算是知道倆人為什麼會在張雅婷過來的時候表情僵硬了。
「哎呀,怎麼回事?這次分班考試的題怎麼出的那麼難啊?尤其中間隔了那麼長的暑假,人家學的東西都忘的差不多了,突然就考試,搞的人實在是有些吃不消。」張雅婷以手做扇在空中隨意的搖擺了兩下,這是她過來以後說的第一句話。
因為話題突兀,本來還在討論不知道班主任會是什麼樣子的幾個女孩子都愣怔了幾下,接著為了怕冷場。都有些附和的點了點頭。
「就是啊,題有些難。」
「沒錯,都沒有復習。」
「都忘光了再考試,是有些不應該。」
眾人隨意附和了兩聲,正準備說些別的,張雅婷又開口了︰「可不是嘛,一點都沒復習,考試的時候嚇得要死,生怕會考差了。唉,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特別是那道應用題,我連續演算了三遍呢,考完跟他們對題的時候,他們都說是我做錯了,把我嚇的不得了,都快哭了。沒想到,最後分數下來的時候,居然是我對了,真是萬幸啊!」張雅婷說著拿手拍了拍心口,很有些後怕的樣子。
李向黎聞言吃了一驚︰「啊,最後一道應用題你做對了呀?太了不起了,我報到的時候听老師說,那道題全校沒幾個做對的呢,听說是以前的競賽題,可難了!你能做出來,實在是很厲害呀!」
張雅婷擺了擺手︰「哪有哪有?你千萬別這麼說。我考前都沒有復習,整個暑假就記得玩了,其實都是瞎蒙的。」話雖如此說,可聲音听來卻有種說不出的成就感。程淺予跟林小恬又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撇撇嘴沒有說話。
這話一說,李向黎也听出不對了,撩眼上下又看了張雅婷一眼,剛準備轉開話題說些別的,誰曉得張雅婷又開口了︰「對了,我知道淺予在咱們班排的是第十八名,小恬排的是第十四名,書涵排的是第二十一名,不知道你們排的是多少啊?」
李向黎斜眼看見程淺予。林小恬跟高書涵都不由得望天翻了翻白眼,心下越發明了,有意想壓一壓她的氣勢,因此並不如她意的反問她多少名,而是笑了笑,裝出一副很謙遜的樣子︰「啊,我跟你一樣,這次沒有復習,還好考運不錯,在咱班排到了第八。不過長生厲害著呢,咱們分班時那個接近滿分的第一名就是她。」說到這里才轉過頭,緩緩看向張雅婷,「對了,雅婷你呢?排了第幾名說說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