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這個年代,在賀之衍現在所在的這個年齡里,才會靜下心來在這樣紙質的本子上一點一滴的記錄那所謂的少男純情吧?未長生斜靠在床頭,把那個黑色封面的日記本拿在手里翻來覆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抽開床前的櫃子塞了進去,接著嘆一口氣,從床上下來走到窗外站了一會兒,把窗前那個書桌上擺著的音樂盒打開听了陣音樂,然後有些煩惱的倒回床上,一把抓過手邊的小熊玩具抱在懷里,望著天花板,遲遲進不到夢鄉。
距離在市一中禮堂後面的那個小樹林子里接到這本日記本,已經隔了很長時間了,甚至距離從省里拿到那次知識競賽一等獎的桂冠也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可是她卻仍然像是最初才從賀之衍手里拿到日記本一樣,那種糾結、矛盾、煩躁跟無奈的心情一直停滯在心口不去,甚至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賀之衍的念頭也更強烈了。就像她最初跟賀之衍說的那樣,從重生回來那天起,她就打算不再重蹈覆轍的年紀小小就陷入情愛謎題里,識盡各種糾結滋味。一直以來,她也是竭力這樣做的。可是賀之衍卻鐵了心,偏要把她往這里面拽。她若是真的無動于衷的不理會他也就是了,偏偏到最後落荒而逃的原因是發現自己居然不爭氣的有所心動了。所以怎麼能不糾結?又怎麼能不煩躁?
尤其,他還把那本見鬼的日記丟給了她天殺的,早該知道這丫把這玩意兒丟給她沒存什麼好心,居然笑的以退為進,拿自己的滿腔深情當武器,想化金剛指為繞指柔這人真是瘋了,她前世也算是暗戀里的行家,尚且為了自尊在見到那個明明愛的要死的人的時候,若無其事的擦肩而過,裝的一臉冷漠。他居然能瘋狂到這種地步,把自己的自尊、面子等所有男人在乎的東西都丟棄了不要,還把那東西都捧到她眼前來,任她把玩是收好了他的心意用心珍惜?還是無視他做的一切努力棄之如敝履?看著所有的主動權都握在她手里,實際上呢?他是早就算計好了這種情況一出,事情只會往他想看到的方向發展的。首先,她不是那麼鐵石心腸的人,就算不感動,也不會把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腳下的。其次,她以前的粉飾太平跟假作不知算是徹底被他這一行動給擊潰了,窗戶紙被捅破了,她再也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躲在自己的龜殼兒里了。再次,就算兩地相隔,那本記錄了他所有心情的日記總是還伴在她身邊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又是八卦心最重的動物,更是容易感動的動物,同時也是虛榮心強的動物哪有不拿在手里時時翻看,刻刻溫習得道理?
真是煩人啊,煩人未長生在床上翻了一個身,覺得無比的煩躁。這都一年多了,又相隔遙遠,那人就是有辦法讓他總是想起他,然後因他傷腦筋,原來還想著初三畢業的時候考去市一中呢,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吧真要是跟他朝夕相處下去,天知道他會怎麼鬧騰她呢這麼一想,未長生的心就定了,從枕頭下拿出那寫了一半的信紙,果斷的寫了幾行字。然後折起來裝進信封里,嗯,搞定你丫一個人呆在市一中跟劉天雪美女同窗共讀吧,姑娘我立定了主意就在這小縣城里呆到底了
主意一定,未長生心里就爽快多了,在床上翻來滾去的胡亂做了幾個伸展運動,剛想彈起來去外面倒杯水喝,門就被撞開了,一個穿著一身水紅色連衣裙的少女眼楮哭得腫腫的闖了進來,也不等她反應過來,就一頭扎進她懷里,傷心的哭起來了︰「長生,怎麼辦?怎麼辦?我這會兒好害怕,好難受真不敢想象要是我媽知道了會怎麼樣我這會兒難過死了,真想一頭撞死了算了」史謹虹咧著嘴巴,一點也不顧及形象的哭訴著,臉上涕淚縱橫,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了,向來注意衛生、講究干淨的她這會兒連小臉兒上都有些髒兮兮的,襯得那被眼淚沖刷出來的淚壑更明顯了,一道兒一道兒的,明晃晃的淚痕,很是顯眼。
未長生猛不防,被她唬了一跳,慌得連忙從床上躍起來,把她扶在床頭坐好︰「虹虹姐,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兒啊?怎麼哭成這個樣子?哎呀,你別只顧著哭啊,你把發生了什麼事兒跟我好好說說,我這會兒給你嚇得都不知道說什麼話了」
史謹虹貌相雖長得柔弱,卻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個性子暴烈,不讓須眉的主兒。從來只有女孩子被男生欺負了,過來找她去揍那些個欺負人的男生的道理,哪里有她被人欺負的事情發生過?故而,這會兒見哭成這樣回來,未長生震驚極了,同時也隱隱有種「事情也許會很棘手」的預感。因為兩人不在一個學校上學,雖小時候積累了很深的感情,也不得不因為各種忙碌而有所疏遠了。因此,史謹虹的在學校的情形,未長生著實一點都不清楚,也因此,這會兒原本該有的三分慌亂也瞬間增加了五分,簡直都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了。
史謹虹不听她問話還好,一听她問,心里原本的委屈也變得越發濃重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伏在她肩頭哭,卻是一個字兒也不說。
這時正是初二要升初三的那一年暑假,未媽媽跟劉嬸嬸的生意早已上了軌道,甚至還發展的紅紅火火的,在整個永安縣城都小有點名氣了。也正因此,未媽媽這會兒不在家。未爸爸呢?還在單位辦公,沒有回來。未長平則是暑假一開始就回自己家里去了。所以這一會兒,就只有未長寧跟未長生呆在家里。也許是听見哭聲了,未長寧從自己房間里跑出來,扒在門上,有些怯怯的探進頭來︰「虹虹姐,怎麼了呀?要是有人欺負你,盡管跟我說我替你去打他們我最近在少年宮學武術哦,不算太厲害,但是替你料理幾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就算我不行,等我堂哥來了,也一定有法子幫你揍人的」
畢竟是個還沒上初中的小鬼頭兒,雖然平日里也算是機靈,可是這話一說,那股子憨勁兒就出來了。未長生站起來,把他往外趕︰「去去去,快去你房間好好寫作業去女生的事兒,你一個小男生摻合什麼?」說著,也不由他分辨,掰開了他硬扒在門上的手指,像掃垃圾一樣的把他從房門口兒掃出去了,然後順手就把門鎖上了。然後把書桌上放著的一瓶蛋白女乃用起蓋器打開,一把塞在史謹虹手里︰「虹虹姐,別哭了。把淚擦擦,靜一會兒,喝點東西潤潤喉吧天兒這麼熱,要是哭壞身子了可怎麼辦?史伯伯可不是要心疼死了?」
這話一說,本來眼淚有些止住,心情也有些平復的史謹虹立時又忍不住了,雖然並不哭泣,可是眼里眉里,竟都是輕蔑鄙視且帶著一點自暴自棄的神氣︰「他心疼我?笑話他還知道我是誰嗎?哼」
這話一說,未長生就知道哪里不對勁兒了。定是這爺兒倆有什麼不對付了,所以史謹虹才這麼說的無疑了史謹虹脾氣是個倔的,史伯伯脾氣也是個剛硬不屈的。這倆兒人要是真嗆起來了,著實是又夠嗆的。只不過,每次都是史伯伯強權壓人,讓史謹虹倒立一會兒就罷了,什麼時候居然還害得她哭鼻子了呢?未長生有些好奇,想了想,笑了笑,有些戲謔的開口了︰「虹虹姐,听你這話說的,莫是不是又罰你倒立了?嗯,史伯伯也是的這麼多年了,還是老一套,不曉得創新倒立有什麼意思?早該罰你蹲馬步頂盤子才對還能圓了虹虹姐你的俠女夢呢」她原以為這話應該沒什麼危險性,說不定還能逗史謹虹一笑。沒成想,史謹虹不但沒有笑,甚至連臉都有些變黑了。
「老一套?不曉得創新?哈我簡直要笑死了他史副縣長要是這樣的人,也不至于做出那樣的事情了還罰我?他賴好有臉,就先想辦法先把自己給罰了吧要不然,等到天罰他的時候,就晚了」史謹虹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往外吐這幾句話。樣子惱怒的不行。
未長生一听她這語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這樣子可不像是單純的父女拌嘴鬧氣啊,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竟然讓史謹虹連那是他爸爸都不顧了,這麼不留情面的說出這樣刻薄中帶著恨意的話呢?未長生奇怪的看著史謹虹,尋思半天,還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又不好直接開口詢問。畢竟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長輩啊于是左瞥一眼,右瞄一眼,樣子有些不知所措。
史謹虹看了她這樣子,自然知道她是想發問又不知道怎麼發問,所以而有所猶豫的。于是帶著些嘲諷的笑了笑,直接把她想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長生,我爸婚外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