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長生有些呆呆傻傻的坐在原位兒上,看一眼邊兒上坐著的楊俊雅,再看一眼窗外,覺得真有些接受不了剛剛受到的那陣沖擊。雖然從前世到今生,耳听目睹過不少因為難以忍受高三的日子而選擇自殺的少年男女們,但因為都是在報章雜志或者是電視熒屏上看到的,所以雖然感慨,但感受並不算得上十分強烈。所以當這會兒直面了解到是身邊的同學的時候,可以想象到她受到的沖擊感會有多麼的強大。
「怎麼辦,長生?我從早上無意中發現這本日記以後,就一直害怕到現在了又不敢隨便跟別人說,更不敢跑到劉敏杰跟前兒去問她。實在是糾結極了我真的很害怕她萬一想不開自殺了會怎麼辦」楊俊雅皺著眉頭,手攥的緊緊的,激動的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未長生實際上這一會兒也害怕的很,但是看身邊兒的楊俊雅實在是緊繃的有些過分了,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別想太多了。我總覺得你是因為心理暗示的關系,因為覺得她像是要自殺的樣子,所以才看她做什麼事兒都不對勁兒呢我想了一想,看她日記里的意思,是因為沒有人關心她,所以才讓她的情緒變得有些不對勁兒的。所以,我們不如多跟她交流交流,待會兒她一來就纏著她講題什麼的。多給她點兒自信,然後吃飯也好,打水也好,都緊緊的貼著她。這麼慢慢兒的下來,應該會纏得她逐漸忘了那些負面的情緒吧?」未長生原本是說著安慰楊俊雅的,可是說著說著味道就變了,就連是自己也感覺到這番話說的著實在理,忍不住一邊說話,一邊點頭,說到最後,已經是完全看見希望了的樣子。
楊俊雅听她說著說著,也是忍不住一個勁兒的直點頭︰「你說的不錯從現在起,她不管去哪兒,我們都在後面兒跟著,讓她想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兒也無從做起我再撿一些她擅長的科目去問她題,慢慢兒的給她增加自信。嗯,不錯,不錯。長生,你果然不愧為咱們學校永遠的第一名,連這些事兒都比我看的要透徹」
未長生笑了笑,見她總算不像剛才那樣緊繃了,原本存駐心頭的擔心跟憂慮也不覺得消散了許多,但還是忍不住將心頭的疑惑說出來︰「說到這里,這本日記你打算怎麼處理?要是萬一給她不小心發現這個東西了,那就是再多的計劃也沒用,指定會被她反彈回來,不予接受的。」
楊俊雅搔了搔頭皮︰「誰說不是呢?我從拿到這本日記那時候兒起,就一直在擔心個沒完。既怕被她發現,又怕萬一我沒看的話疏忽了她的反應,一時大意的就眼睜睜的看著她去走那條不該走的路。簡直是看也不是,丟也不是,為難死了」說到這里,略微愣怔了片刻轉過頭看向未長生,「還好,有你跟我分憂你都不知道我從早上那會兒就坐在位置上東張西望的,想拿著這本子去找班主任。可是又怕一個弄不好,班主任給聲揚的全校盡知,最後反把她給害了。還好,眼下咱們倆已經商量好了對策,總算是繞過了那層危機既然眼下這日記已經沒有用了,你等著,我這就把它重新丟回那個垃圾處理中心去」說著就要站起來往教室外面跑。
未長生慌忙站起來,想拉她回來,卻沒有拉住。隨即馬上站起來,準備叫她回來,誰知叫到一半兒的時候,聲音完全卡在喉嚨眼兒里,竟是半天也發不出聲音來。未長生愣怔了一會兒,想到確實沒有什麼要把楊俊雅叫回來的理由,畢竟那日記怎麼看都不適合再留在她們身邊,把它丟掉不管從哪方面看來說,都是目前迫切應該要做的事情。未長生于是重新坐了下來,翻了一會兒書,又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劉敏杰的座位兒,一下子感慨萬千,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時間過得很快,她還沒從剛剛的沉思中回過神來呢,楊俊雅就已經把日記丟掉了重新走回到她跟前兒來了︰「你怎麼還在教室里坐著?晚飯也不吃了嗎?還是別發呆了,跟我一塊兒去吃晚飯吧等咱們吃過了飯再回到教室里來的時候,說不定她就已經到教室里來了。那時候咱們在一塊兒過去找她,就以成立學習小組的理由去請她加入。看她日記前面寫的,也是很想考好,爭取離開這里的吧?那她就沒有理由拒絕我們了,不是嗎?」。楊俊雅向來性格就樂觀,明明剛才還情緒沮喪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呢,這也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神色大變,變得明媚而向上了,「走吧再晚,食堂就不允許刷卡了咱們吃到嘴里的飯也都是別人剩下的了所以呀,還是快些站起來,一塊兒去食堂吧」楊俊雅一邊說,一邊把未長生從座位上拽起來,然後把手直接挎在她手肘上,直接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了。
基本上,不管是哪個高中,下午下課距離晚自習上課前得這段兒時間,相對來說,是學生們能得到最多自由時間的時候,也是學生們最為活躍的時間。未長生跟楊俊雅進到教室的時候,就看到大部分原先一直埋著頭在習題集里的學生們這會兒都三五成群的坐在一塊兒,難得的在那邊侃大山。而一向在班里總是以明朗的女強人一樣的姿態咋咋呼呼的又說又笑的劉敏杰則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半托著下巴,眼神帶著些兒迷惘的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未長生跟楊俊雅對視了一眼,按照預先吃飯時候兒排練好的那樣,徑直走到劉敏杰跟前兒,笑的很熱乎︰「干什麼呢?一個人看著窗外?要不是跟你太熟悉,我簡直想懷疑你是不是在思春呢」楊俊雅直接拿手在劉敏杰肩上拍了一計,態度就像平日在宿舍時候一樣,大大咧咧的,「快老實招供,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們可是住在一個宿舍里的好姐妹,你可不能有了秘密什麼的,都不跟我們說我看你這樣子,眼神朦朧,一臉桃花的,到底是看上了那位帥哥兒呀?快點說出來,我去給你保媒」
楊俊雅就這麼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樣兒。搞得原本正在沉思里的劉敏杰也禁不住回過神來,給她逗得有些樂不可支的︰「臭丫頭,胡說什麼呢?就坐在教室里往窗外看看而已,你就能編排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有意思嗎?」。
未長生笑了笑︰「你沒听偉大的詩人北島說嗎?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證,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銘。佛祖也說了,你心里有什麼,你看到的就是什麼。你心里是鮮花,你眼楮看到的就是鮮花。你心里是狗屎,你眼里看到的就是狗屎咱們偉大的楊俊雅同學,能從你獨倚窗前,穿透玻璃窗往外面眺望的神情里面,就能想到那什麼‘思春’跟‘帥哥兒’來。她心里在想些什麼,當然可想而知了」說完這話,扭過臉開始對著楊俊雅做鬼臉,「所以,快些招了吧你是什麼時候兒開始思春的?想的又是哪個帥哥兒?當著外面一個宿舍里住著的好姐妹的面兒,快些把你的那些子秘密都說出來吧說出來以後,我們才好幫你保媒啊」說完扭臉兒對著劉敏杰擠了擠眼兒,示意她跟自己聯合起來一塊兒跟楊俊雅作對
劉敏杰自從高二那會兒因為沈雋飛跟葉莞爾的事情跟未長生鬧得不太愉快以後,兩人之間的關系就一直這麼不尷不尬的。她心里也是知道錯在自己的,可是就是一直拉不下臉來去跟未長生開誠布公的道歉。再加上隨著兩人成績的距離越拉越遠,于是漸漸地,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變得越來越淡漠了。雖然住在一個宿舍里,說起某句笑話的時候都能會心的笑笑,但也只是這樣就罷了,原先的關系早已一掃而空了。所以剛才見到未長生過來自己這里,不能說不詫異的,這會兒見她跟自己一勢,言語間處處幫著自己就更加意外了。但是人家既然給了台階下,她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自然順著台階就下了,跟未長生聯合起來,一塊兒對付楊俊雅。
只要她一笑開,把原先的情緒都丟掉了。剩下的兩個人自然是各自笑了笑,開始按照原先計劃的那樣子,跟劉敏杰提出來成立一個學習小組,大家一塊兒進步,共同學習。劉敏杰愣了會兒,雖然有些意外,但見大家的興致都很高,自然沒法子拒絕。她可不知道,她這一不拒絕,就算是把自己完全放在兩人設在一起的套子里了。從她答應的那一剎那開始,不管是去吃飯,還是去打水,抑或是去廁所,都會有尾巴跟在她身後,形影不離。一直到若干年以後,她把一切都放下來了,帶著些兒荒唐的跟當年的同學說她高三那年曾經想過要自殺的時候兒,才從她們嘴里知道了當年之所以到哪里都會有尾巴跟在身後的原因
每個人都會這麼不可避免的經歷一場這樣殘酷的青春。在這期間,所有的想法都是晦暗的,所有的情緒都是黯淡的,好在周圍總有那麼一些人陪著我們走下去,那麼曾經所經歷的那些路途,總算是不太泥濘了吧?
未長生半坐在位子上,看著對面滿臉是笑的劉敏杰跟楊俊雅,突然想起了一首很老很老的老歌︰風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時節舉杯望月,這樣的日子,這樣的路,我們一起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