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里,花容回到自己的屋子,便取出他送給她的致謝禮物——那把玉柄小刀開始煉化。她至今沒有買過太好的武器,一直用的是重瀾的鴛鴦環,這匕首雖然短小,倒也可以以備不時之需。
短,有時候也是一種優勢。
她將匕首從瓖著牛皮的黑鐵刀鞘中抽出,細細感應。居然是一把四品仙器,比鴛鴦換環還要高一個等級,卻不知景言那個窮人家伙是哪里搞來的?
想至此她又暗暗好笑︰「看來我的血滿值錢的。」只是時間緊迫,她沒有功夫費那煉器認主的功夫,便只分了一絲氣息在匕首中,開始練起了鴛鴦環。畢竟這才是她的主要武器,至于為何到現在才煉化,都是因為太怕,武器認主要吸血,她前世怕血,還有暈血癥,自然拖拉著。
「好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過是幾滴血而已。」眼一閉,她狠狠心往食指指月復處一咬,淡淡的腥甜彌漫口腔,一點殷紅冒出,帶著一縷她的氣息滴落在鴛鴦環器身,霎時間鴛鴦環冒出幾個小泡泡,瞬間又隱下去。可這卻還沒有完,花容這樣的動作反復了數次,才開始真正地煉化。
天色漸漸暗下來,黃昏時分她勉強使得鴛鴦環認主,整體煉化也達到三成左右,可以自然地用精神驅使它了。事實上未築基的弟子要煉化仙器是很難的,精神力不夠。但花容沒關系,四魂可不是擺設。
之後花容走了房門,到院子里做實驗。
她先是不用精神力控制,一手甩去下去,鴛鴦環的刀刃直接砍進一棵大樹的樹干三尺,她再用上精神力控制,這一次鴛鴦環堪堪深達了樹干五六尺。
別看這兩三尺的深度,卻是一個鴻溝了,好比練起級弟子與築基期弟子的區別,尤其在戰斗中,多一尺是死,少一尺便是活,十分常見。
她尚未築基,原也算不得真正踏入仙途門道,所以煉化器物能有如此效果,已經很不錯。自己也甚為滿意。花容決定以後隨著實力的提升一定會不斷地煉化它,仙器也像是寵物、孩子需要寵愛,需要養育的。
「呼,終于有些小成了。」待到鴛鴦環能穩定在五尺後,花容喘口氣,正要休息一會兒,卻感覺到身後傳來一股強烈的殺氣,一雙雪白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花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怒氣。
「十七……」轉過頭去果然是雲蓮師姐滿是怒意的臉迎面而來。「是你把我的青棗樹砍了一個大縫吧,我看見了……一、眼、沒、漏」她一字一頓,神色可怖。
「哎。」雲蓮剛說完話便一掌過來,帶著一股凌厲,花容一驚想師姐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這棗樹真的很珍貴,所以氣急攻心了?但不容多想,那掌風就猝然而至,她向後一仰,身子又往右側一躲,堪堪躲過。
她听見自己胸膛里急促的心跳聲,與人對戰她不是沒有過,各種比賽各種妖怪經歷地多了也算頗有心得了,只是這親近之人的偷襲卻從未有過。
「做錯事要付出代價的。」雲蓮冷冷道,祭出武器,那是一件長尾圓頭的器物,頭頂端是一個球體,帶著一圈毛刺,後面是長長的軟鞭,伸縮自如,如靈蛇吐信又如疾風驟雨,搞地花容應接不暇。
那球招招直接擊向她的面門。
不明所以,莫名其妙,是她現在的唯一想法,一瞥眼見一邊的樹木被她打的七零八落,心中有些惋惜,分神道︰「師姐有話好說,何必如此。」雲蓮輕笑,手中動作不停,欺身而上。
啪啪啪,又躲過幾個攻擊。花容後退到屋檐下喘氣。她打不過她,也不想打。
「不合格!」雲蓮突然單手扣住她的腰際,軟鞭一擺,困住花容,綻開一個大大笑容。她本就美麗,這一下更是宛若一枝紅艷瑩瑩而立了。
「什麼?」花容被她的話以及她前後反差的臉色嚇到。
雲蓮親昵地拍她的腦袋道︰「小十七,面對突然襲擊你是如此惶恐、沒有打算,慌亂沒有主見,同時還放棄了斗志……你說,你能去七人冢麼?」說到這兒她漸漸神色凝重起來。「這不是游戲,不是夢境,沒有後路,沒有人救你……」
「會死的。」一字一句,好像一把刀砍中她的心。
會死的!
然而卻不是因為害怕的,眼眶瞬時就濕潤了,紫雲崖的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在關愛自己,即使那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即使那只是在不侵害到自己權益的範圍內,即使只是一抹不忍……
原來師姐剛才不過是在試煉自己,花容心一寬便擠出一個笑來,道。「沒事的,景師兄送了我匕首,雲師姐又送我金玉良言……我覺得我可以……」
「不可以」一個醇厚的聲音打斷她的話,利落干脆。
「大師兄。」花容扁嘴,就知道他不會不在。
高岩的目光帶著隱隱的憐惜落在花容臉上。
她一笑︰「師兄你怎麼了?」看了一會兒突然他走過去緊緊抱住她。
懷里的女孩僵了
高岩卻是恍然不覺依舊抱著不放,她是傻瓜麼,以為那試煉真的是簡簡單單的試煉麼,以為那百多條人命真的就是數字?那里的每一天都是煉獄,每一秒都是走在刀刃上,時時刻刻會死掉,心靈遭受折磨,經歷摧殘,她怎麼受地了?
眼前的臉龐與記憶中那個人的面龐重疊,他似乎已近忘記了那個人的模樣,可是又漸漸清晰起來。傻瓜啊,果然是一樣的傻瓜明知是陷阱卻往里面跳,還那樣歡喜的模樣。
花容感覺到了高岩的不同尋常,這樣大的力道,勒地她有些生疼,也透不過氣來。「師兄你做什麼?」她掙扎了一下月兌出環抱。
懷里柔軟的身軀突然落空,高岩有些失落,不過立刻掩飾了自己的失態道說。「師妹,那里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我要去」她就是堅持了。
「會死」
不會不會不會不會耍賴也不錯。
嘆氣,就知道一樣地倔強。「那麼拿著這個。」高岩手中突然變出一塊白色的方巾來。「這是我一次游歷南海偶然得之的奇物,帶在身上能劃出一塊方圓之地的結界,你尚未築基靈力不夠,所以帶著護身吧。」沒辦法,阻止不成便只能盡量護她安全,真是個固執的姑娘。
不過花容在收禮物上向來不固執,接過方巾揣進兜里。「謝謝師兄。」
子時很快就到了,天色灰黑如墨,紫雲崖山坪的香櫞樹下,紫檀真人準時出現。
花容早早坐在樹下等待,一見他便立起身子道︰「師傅,我去七人冢多久可以出來?」失敗就是死很好理解,她卻不知道什麼算作成功,是按時間?按路程?抑或是得到某樣東西?總是先問清為好。
紫檀真人和藹地看著她︰「你認為你能支持多久?」
「最好是馬上回來」花容月復誹,如果是按著時間久來計算,只需躲進玉石睡覺便可,但若是要得到某樣東西,那就有些麻煩。
紫檀真人笑︰「你這孩子,倒也有些脾氣。也罷,你只需要進入到七人冢的第三冢拿塊土便可以回來了,其余做些什麼隨你便是,只是記得一點,活著回來。」
「我不會辜負師傅期望的」花容發誓。
紫檀真人面色沉靜,淡淡而笑。
花容心想︰「這刑罰果真奇異,居然還要挖土,只是不知那土有什麼奇特的,或者隨意在天雲山上挖一塊土冒充?」
不過這想法終究是一句笑話罷了,隨後花容便隨著紫檀真人的雲架漸漸飛出紫雲崖,向著東方遠去。她的腰際默默掛著一個袋子,銀子正睡地香,它是被花容從新窩偷偷搬到里面的。
所謂保鏢的作用,她可從來沒忘。
夜幕寥寥,星河燦爛,若有若無地雲氣彌漫在山間,濕潤而清涼。
玄德峰上,一條飛瀑流下,那是溯溪的源頭,不由讓人產生一種豪邁之情。花容一時間仿佛產生了千言萬語,卻又無法說出,溢滿了心懷。
半個時辰後紫檀真人的雲駕到達了天雲山脈東邊的七人冢,花容順勢低頭看,終于明白了為何叫冢這麼個淒涼的名字了。
這里是真正的荒野沙漠,到處是一望無邊的黑色沙礫,堆出高高低低的沙丘,那些沙丘連綿不斷仿若一個一個猙獰的頭顱探出土地。間或有幾棵生命力頑強的樹七零八落地長著,亦是半死不活,令人愈加絕望。
風是干燥的不帶一絲絲暖意的,空氣是干冷的沒有半點點潮濕。更為可怕的是,這里沒有一絲靈氣的存在,仿佛都被消耗殆盡了,死地,用來形容這里再合適不過。然而花容卻要死里求生。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天幕很黑卻帶著一絲白光,仿佛畫花的水墨,映襯著無垠的黑土黑沙,除了壯觀之外,便只叫人感覺到孤寂與恐怖。
這個地方果然是古戰場,即使是百年後的今天,仍然能令人產生無邊寂寥無邊血腥的感覺。被遺棄了,被傷害了,只余下無邊墮落。
花容壓抑住澎湃的感覺從雲架上跳下。
她立在當地,忽然有一種莫名的興奮胸中涌出來。她要去挑戰的,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是一片傳說中的土地,是有去無回的地方啊。
那是何等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