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羅國的天氣本就很潮濕,又在山中,少不得變幻無常。夜晚,窗外淅淅瀝瀝竟然是又下起雨來。
花容此時披著一張薄毯子靠在窗前,她托著腮幫子不知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微微嘆氣,模索著從儲物袋里拿出一盞小靈燈來點了,大約是心情帶動視覺,只覺著殘燈如豆,屋子里顯得霧蒙蒙的,有些寒顫人。
「噯……」還是幽幽先開口了,她坐在一張竹椅子上,臉上略帶了一絲歉意。
「阿百原是我的女侍,阿南是宮里的侍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姊妹的。」她嘆氣。「其實當時也怪不得他們,我不該怪他們的……沒有道理要求別人舍命來救你啊。」
「你恨她?」
「不,應該是恨我自己吧,當日上官庭勾結那個女人控制住了這個國家,我母親拼死將我藏在一處密室,可卻被阿百他們發現,然後她帶人來捉我,眼睜睜看我跳崖死掉。」她簡略說了緣由。
花容看她,不語,傾听是最好的安慰。
「我不怪她,她以為我還活著,呵呵,真是夠嚇的了。」幽幽接下來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自嘲。
然後就是沉默了。
看著幽幽那隱在陰影中小小的身軀,花容嘆氣,轉頭繼續看窗外的天,這天黑地,可真是應景啊。
突然想起那女子的神色,她眸子一暗,便低下頭托腮思考著什麼,之後一夜無眠。
第二天是個好天,陽光投過竹窗子間的空隙灑入居室內,明晃晃的,可惜主人家的臉色依舊像是被某種怪物吸干了血一樣,慘白慘白。
怪物來了
吱嘎,推開臥室的門,伸個腰,花容走了出來,立刻看見了兩個點頭哈腰無比管家的人。「神醫,請問有什麼需要麼?」
啥?
花容的頭歪了一下,示意再說一遍。
「神醫啊,這是本村的特產素果子茶,都是小民一早爬了山去采的最新鮮的果子啊,看,顆顆飽滿透著香氣,請神醫品嘗。」阿南彎著腰雙手托著一只瓖著金邊的花碗,神色恭敬。
思考三秒,花容徹底明白了。大約是看見他們的長生公主還活著,把一道的自己當做救死扶傷起死回生的神醫了。
不過當神醫不吃虧,幽幽的死人身份也不易曝光,于是她擺擺手大言不慚道。「不必多禮,舉手之勞而已,舉手之勞……「說完接過茶,一飲而盡。
「神醫……」那阿南剛要繼續說話,卻听噗一聲,便感覺臉上濕乎乎的,一抹竟然滿臉的茶水,對面的花容笑嘻嘻道。「哦,抱歉啊,我有個養生習慣,清早起來第一口水必然是漱口之用,你們也可以試一試啊,延年益壽的哈……」
呸,才不喝叛徒敬的茶。
背後跟上來的幽幽見狀嘴角微微翹起,竟是笑了。心念花姐姐真是體貼入微的人呢。
那阿南被吐了一臉口水加茶水,有些懵然,但是心中既然將男子打扮的花容認作了神醫,自然是不可反駁的,于是將一絲怒意壓入心底咬了牙道。「很有道理,是小民疏忽了。」此人能將墜崖的長生公主救活,自然實力不可下看,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花容道。「昨晚打擾了,我們還有事,就告辭了。」剛要抬腳,那阿南卻普通一聲跪下,突然抽泣起來。「神醫好心,神醫能來此地絕對是是小民的福分,求神醫念在小民可憐份上,救救小民。」
咦?這人是得了軟骨病麼,動不動就行大禮,拜大神,受之不起。
花容抬起腿輕輕抖掉他抱著的手,說道。「恩?」她故意顯得高深莫測一些,對于這心里有鬼的人,此招甚好。
果然那阿南見似乎有希望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當年我們犯下大錯,實在是追悔莫及,恨不能以死謝罪……」
花容想那你們活地挺好的麼,身後的幽幽也露出鄙視神色。
這時候端著一只盤子的阿百突然出現了,她也是猛地下跪,哭道。「我們有罪,可是稚子無罪啊,我可憐的孩子生下來就得了怪病,每每到了月中就會痛苦不止,偏要用極重的止痛草藥才能止住,可是在這麼下去孩子就要死了,我實在是後悔啊,求公主開恩~」
花容冷冷看她,不似作假,這麼說她的孩子果真是遭到報應?
她不信
于是她回頭看幽幽,這畢竟與她有關,是否要插上一腳,還是問問為好。
「看看吧。」幽幽面無表情地點頭,不知所想。但是她暗地里卻與花容傳音。「花姐姐,阿南與阿百沒死,我想問問他們城里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他們有愧于我,現在又有求于你,我覺得……」她沒繼續,但花容知道該怎麼做了。
很快,看過那孩子,花容擰起眉頭。她不是神醫,但卻並非不會治療這病,事實上如她所猜測的一樣,這孩子是中了毒。這個孩子眉宇間有著一條暗青色的細線,像是一條小蛇隱隱跳動著,他的皮膚很干燥,時而還會有鱗片般的碎屑刮落。
「還好有《道藏》,真是一本好書。」花容低低笑道,伸手接過阿南遞來的布,擦了擦潔白的手。
大約是當時那上官庭為了控制阿百和阿南給懷孕的阿百下的毒吧,只是不知他現在是否在城里呆著,是否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花容扭了扭眉頭道。「我需要一些藥材,這里有藥鋪子麼?」
「有的有的,村東頭的納吉姥姥是村里的老醫生了,她開著一個藥材鋪子,可惜連她也沒有辦法治好我們家冬兒,哎哎哎……」阿百皺著眉頭,又要哭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白幫你們,冬兒的病是好治的,不過我需要一樣東西來換。」花容說道。
「什麼東西?」阿百與阿南的臉色霎時間恢復了慘白慘白的狀態,剛才激動的紅暈頓時消失無蹤,又是一臉要死要活模樣。
「好啦,反正不是你們的命,先不說這個,你們還是先去準備一筐甘草,三筐苦丁葉子,六筐三味果子,還有……」等她豎著指頭說完,阿百和阿南已經快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神醫,我們村沒有這麼多的藥材啊。「
「我有,不過都是我多年積蓄,何況我靈石消耗已盡,很難辦啊……」花容偷偷捏了捏玉蠱靈犀,故意擺出一番不舍模樣,終于可以發揮這個藥田的作用了啊。這對夫婦是叛徒,不用可憐,此時不敲一筆更待何時?
猶豫了一會兒,大約還是孩子的命重要,阿百淚眼婆娑地跑入內屋,不一會兒拿出一個布包,說。「都在這里了,一共一塊三品靈石,十六塊四品靈石,還請神醫可憐……可憐。」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喘著吐出來的。
看著他們痛苦而扭曲的臉,花容心中暗笑。「我就是敲詐,怎麼著了。」
敲詐也是個技術活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