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住在六十七號房下面那層的師姐,名叫白英。那女人一臉凶相,又高又壯,嘴唇上還長著胡子,有點「大姐」的架勢,手下有很多比她弱的弟子鞍前馬後孝敬著。
白英一拍桌子,對著白夜怒吼一聲︰「誰他娘的讓你先走了!給老娘回來!」
白夜停下腳步,冷冷看了白英一眼︰「天闕門並沒有規定我白夜必須最後一個吃完,為你們做早粥。我現在不想做了,就是這樣。」
白英撇嘴︰「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你,這不都是不成文的規矩了嗎?!你個拖後腿的廢物既然都學不了法術,把做早粥這種浪費時間的事兒交給你理所應當!」
其它幾個壓榨白夜最凶的師姐們也跟著幫腔數落白夜不夠意思。
白夜知道她們只是被自己的手藝養刁了口,所以才不希望做早粥的是其他那些沒什麼廚藝的同門,但她現在的確是不想再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了。
輕嘆一聲,白夜有些無奈,話中似乎也夾帶了一份難以揣摩的莫名痛楚︰「既然天闕門食堂有它自己的規矩,就別說什麼理所應當,在我眼里,‘理’大不過‘規’。」
說完,白夜轉身便離去,態度強硬,絲毫不留給對方繼續糾纏的余地。
說起「規」與「理」,白夜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高一時為何會被退學。
前世的她也如同現在一樣,在人前老老實實乖乖做一個普通女孩,不顯山露水,不爭奪炫耀,雖然背地里她的確是個心理上有些扭曲喜好暴力的不良少女,但生活上的她和「戰場」上的她,從來都是沒有任何共通點的兩個人。
但她依舊無法避免知道她身份的人投來的異樣眼光,即便她在學校中再低調,也還是幾乎全校都知道她的身份,而對她日防夜防,只是一直沒有人說開而已。
當她前世的母親因急病入院,生命垂危的時候,基于「情理」,她沒有來得及向學校請假便去醫院照看母親,而忽視了「校規」。
而當母親永遠的閉上眼楮,她整理好心態重回學校的時候……面對的只有一紙開除通知。
原因︰曠課七日。
白夜也想過央求,道歉,賠罪,她不想被開除。但當她看到班主任遞給她開除通知時那種終于擺月兌麻煩似的輕松笑容,她對那校園的所有留戀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面對「校規」,你就算是死了親媽也不算理由。
這天闕門又何嘗不是一個學校?它就是一個學校,而且是規矩更加嚴苛的封閉制學校。
而規矩,是人家定的,你就算再有理,也是無用。
她永遠不會再去嘗試用「道理」挑戰「規則」。
無論是多小的事,她也一樣不會。
……
白夜回到了六十七號弟子房。
這七年里,天闕門很詭異的沒有再收一個女弟子進山,六十七號弟子房在白天然升上日闕府離開之後,一直到現在,三年里都是白夜自己一個人霸佔一間房。
能有自己的隱私,能有自己的「窩」,這讓在門派內百般受辱的白夜覺得很慶幸。
而自那以後,六十七號房也變成了「天闕三殘」逃課聚會的基地。
這三殘分別為入門七年也學不會法術的「法殘」白夜、天闕門內法術第一,武技卻打死條狗都費勁的「武殘」白松、月闕府死活背不會心法和咒文的超級大迷糊「腦殘」柳翠夢。
這明顯的弱科現象將他們三個撮合在了一起。
「天闕三殘」這綽號出自誰口,從何時被起的已不得知,總之他們三人自從被聯系在一起取了如此一個外號後,就已經每天形影不離了。
白夜吃完晚飯回到自己的六十七號弟子房,推門便看到一襲碧衣的柳翠夢正趴在她的床上,吃著隻果,手中捧著被翻的破破爛爛的天闕門初級弟子訣,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柳翠夢養的寵物黑貓「紅玉」也依舊趴在柳翠夢的頭上,圓咕隆冬的肥貓就好像是一頂帽子似的扣在柳翠夢腦後那對雙環垂髫髻中間,尾巴優哉游哉的在柳翠夢脖子後面搖晃著。
柳翠夢今年十七歲,長得機靈可愛,無奈的是腦子有點不靈光,雖然看起來一臉機靈,但實際上呆呆笨笨,反應也很慢,智商絲毫不像十七歲,反倒是像七歲。
柳翠夢已經來天闕門十余年了,據說她是墨楚雲師叔從山里撿來的野孩,撿來的時候就是個痴兒,除了知道自己叫柳翠夢外,什麼也不懂。而且所有天闕門弟子都要更改道姓,她也抵死不從,最終實在是拗不過她,便任由她去叫她的本名「柳翠夢」了。
但白夜不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難溝通,雖然她們之間很多想法和觀念都背道而馳,但柳翠夢的單純懵懂不設防,卻令白夜覺得無比舒暢。
唯一令白夜覺得頭疼的是……她實在太黏著自己了。
這不,听到房門被打開了,柳翠夢那對盛滿天真純潔的明亮圓眼連忙轉到門的方向,看到是白夜回來了,柳翠夢當即丟下手中的初級弟子訣,像小狗一樣朝白夜撲了過去,一臉幸福的撲到白夜胸口猛蹭︰「相公!你回來了!」
她頭頂那如同用強力膠粘住一般,無論主人如何移動都能臥的穩穩的黑貓紅玉睜開了睡眼,懶洋洋地對著白夜「喵」了一聲,算是問好。
白夜無奈地揉了揉紅玉的腦袋,又拍了拍柳翠夢的肩膀問她︰「你在等我?有什麼事要說麼?」
柳翠夢嘿嘿一笑,賴在白夜懷里,搖頭︰「夢兒沒事,夢兒就是想見相公,我們都好久沒見啦……」
白夜表情更加無奈︰「我們明明一個時辰前就見過。」
柳翠夢繼續撒嬌︰「以後相公一定會成仙的,既然是仙就要上天,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夢兒一個時辰沒見相公,人間就是一個月沒見了呢!」
白夜哭笑不得,她已經習慣了柳翠夢這種莫名其妙的邏輯和思維,但即便是習慣了,這種話她也不知如何接下口去回答。
平常總要黏上白夜好久,恨不得鑽進白夜身體里面的柳翠夢,今天只抱了白夜這麼一會兒後,就垂頭喪氣的對白夜嘆道︰「相公……其實夢兒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白松大哥要我轉告你,今夜子時,他在月闕府的竹林等你,要與你比武。」
白夜愕然︰「比武?」
柳翠夢扁了扁嘴,眼中淚光閃爍︰「白松大哥還不讓我去,是不是你們嫌棄夢兒了?」
白夜低頭想了想後,微笑著揉了揉柳翠夢的臉蛋,安慰她︰「怎麼會。應該只是很危險,害怕夢兒受傷吧。夢兒听‘相公’的話,乖乖呆在這里背弟子訣,好不好?」
柳翠夢雖然臉上還是有著不甘心和疑慮,但她向來將「相公」白夜的話當做是命令一般去執行,乖乖點頭,繼續爬回到床上翻看那本初級弟子訣。
雖然這本弟子訣她已經看了十年了,也依舊沒辦法背下來,她還是乖乖巧巧老老實實的背著。
白夜躺在房內一張空床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則正盤算著要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問題才行。
她今日之所以在晚飯的時候情緒那麼不穩定,都是因為在飯桌間,她听到了同門們在討論首席弟子白君隱的問題。
白君隱似乎已經回來了,有傳聞他回來之後性情大變,而且一直將自己關在天闕府的煉丹房里,不知在做些什麼。
白夜總覺得有隱隱的不安。
此時,那有「武殘」之名的白松竟然忽然敢向白夜提出比武,白夜就更是覺得不對勁。
她決定在午夜的比武上,好好和身為天闕府第一高手的白松研究下這個問題,畢竟天闕府的事,只能問身為天闕府弟子的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