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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光明頂。
一條蜿蜒向山頂而去的長路,路以漢白玉石板鋪就而成,寬的地方兩三丈,窄的地方也有一丈多,如一條盤繞在山上的白龍一般。
而在這「白龍」之上,如今聚滿了來自五湖四海的修士,數以千計,男女老少皆有,各色道袍如一朵朵彩雲蕩在山間。
所謂修士大集,主要就是在這條通到山頂的長路上舉行,街道兩旁,如今被各種小攤擺滿,前來趁此機會倒賣些法寶靈器賺些小錢的小販幾乎要趕上游客的數量了。
白夜在後,煙雪姣在前,一邊隨著人潮向山頂逛去,白夜一邊和她聊著什麼,似乎想要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麼秘密。
但那煙雪姣口風異常的好,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肯說。
大集上無非也就是買賣一些法寶、飛寶、靈丹妙藥、坐騎、靈獸、秘籍……太好的買不起,太次的白夜又看不上眼,沒一會兒白夜臉上的興奮和快樂就被前方那無窮無盡的人頭磨光了。
漸漸地,白夜和那煙雪姣的行程變的如同兩只木偶在閑逛,兩人都是面無表情,也都不再多說一句。
……
三奴雖說分成一組,被要求不要太接近白夜,但他們又不能看又不能說,實在沒什麼可逛的。
只能如幽靈一般默默隔著一段距離跟著白夜。
這三個「少女」路上引起許多修士的側目,有的好奇三個盲女身旁為何沒有高人跟著,有的奇怪為何會三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一起瞎了,有的則對這三個孩子的法寶和飛寶產生了好奇。
白行因為身上的劍太長不方便行走在人群中,他踩著黑蝠飛寶時刻懸于白飛羽和白荷兒頭上六尺處,加上背上一柄七尺長劍,在人群中顯得分外扎眼。
……
狐妖「姐妹」倆因為雲錦身上的禁咒而不得不離白夜很近,緊隨在三奴後面。
雲錦和雲萌走在路上也頗為受注目,恐怕是因為二人看起來像是雙胞胎的關系,而且離前面的三奴那麼近,雲萌又是個「盲女」,穿的衣服又一樣,實在讓人不得不在意為什麼那個門派盡出瞎子。
雖說和白夜他們那群修士呆在一起那麼久也有些習慣了,但雲萌還是很不喜歡隱藏妖氣在修士之間行走,尤其是被許許多多修士從上到下打量,她更是覺得心慌,深怕一不小心現了原形。
察覺到了妹妹的驚惶,並排而行的雲錦看了一眼雲萌的手,而後伸出自己的左手,牽起了妹妹的右手。
感覺到手被握住了,雲萌一愣,停下了腳步。
雲錦臉上的表情帶了濃濃的歉意,他握緊妹妹的手,將她輕輕拖到了人比較少的路旁,沿著泥土路向山上走去。
雲萌低頭,沉默著,乖乖被雲錦牽著走。
走了一段路後,雲錦輕嘆一聲︰「萌萌,我們已經有多久沒有到這種熱鬧的地方來了?」
雲萌小聲︰「……人間的,從來都沒來過。妖界豐谷祭……已經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
「四百年啊……」雲錦想是在自言自語的開口嘀咕著,「這些年來你先是隨著我征戰沙場,後又與我共同被封在雲深處度過了漫長的三百余年……辛苦你了,畢竟再怎樣,你也是個女孩子。」
雲萌輕輕搖頭︰「……只要能與哥哥在一起,我不覺得辛苦。」
雲錦苦笑,笑容有些淒涼︰「我不是個稱職的哥哥。被困三百余年不說,現在又受制于白夜一個小小修士,還為了她的目標不得不裝成女人,上千妖族部下復活遙遙無期……你一定對這樣的踏雪妖帝很失望吧?」
「……」雲萌沉默。
失望,她的確是失望。
曾經狂霸天下無所畏懼的兄長,如今任憑一個女子擺布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替哥哥的一身本事和修為大材小用而覺得委屈。
而且,她嫉妒。
嫉妒白夜與哥哥擁有那種「彼此距離不會超過一里」的微妙羈絆。
但……現在的日子不好嗎?
倒也不是。
沉默之後,雲萌挪了挪手指,與雲錦十指緊扣。
雲萌柔聲道︰「從前的哥哥不會像這樣牽著我的手逛集市。」
雲錦愣了一下︰「……是啊,畢竟男女有別不能太過親密,如今都是女人模樣,可以不用顧忌那麼多。」
雲萌有些羞澀的笑了︰「我很開心。」
因為那笑容,雲錦也變得有些扭捏︰「嗯……你開心就好。」
握著雲錦的手,雲萌的語氣中添了些期待︰「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以男人的模樣這樣牽著雲萌,雲萌就滿足了。」
雲錦為難︰「……畢竟只是兄妹,有點難啊。」
雲萌聲音有些飄渺遙遠,小到幾不可聞︰「兄妹……為什麼只能是兄妹呢……」
被雲萌那透著淒涼落寞的嗓音震的心頭一疼。
明知這些年來一直互相依偎,雙方的感情早已超越兄妹之情,但雲錦也不希望妹妹將那感情視為男女之情。
他松開了雲萌的手,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臉蛋︰「正因為是兄妹,我們才能共同度過這一千多年。」
听到哥哥的回答,雲萌有些失望,但卻依然乖巧的點頭︰「嗯……只要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那些小遺憾,無所謂。」
說著,她對雲錦伸出了手,聲音里有些乞求︰「可以繼續像剛才那樣嗎?」。
雲錦卻是假裝沒有听見,轉身跑向街道,口中興奮地說︰「萌萌,你在那里等著我看到一個好玩的東西,這就去買給你」
看著雲錦跑到一擺攤的商販那挑選起發飾來,雲萌半抬的手臂,有些落寞的放回到了身側。
……
沒一會兒,雲錦便帶著兩根紅色綴著碎紅玉的頭繩,回到了雲萌身旁。
雲錦溫柔的撈起一束雲萌的秀發,細細編起,最後綁上了其中一條紅頭繩。
一邊為自己綁上另外一條,雲錦一邊解釋道︰「這東西叫‘月老線’,是一種法器,兩條為一對,只要注入靈氣之後,佩戴雙方只要一直戴著它便永遠只會在相距彼此十里之內的地方生活。即便兩人僅隔十里也因為種種原因見不到面,只要能一直在同一塊土地上,吹著同樣的風,看著同樣的雨,也不會覺得寂寞。」
雲萌愣愣看著哥哥,因為自己的心情被哥哥參透了,而開心的有些不知所措︰「這……像是一種咒縛。」
雲錦揉著雲萌的頭,微微笑道︰
「我心甘情願被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