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船也停在蘇州的碼頭上,青松和虎頭被春嬌輕輕地推醒,虎頭大約是睡得十分舒服,坐起來長長的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惺忪的眼楮,一挺腰就翻下了鋪來,青松便和他一起說笑著去了甲板。
桔娘卻仍然睡在鋪上的角落里,臉上有些微微的紅暈,嘴角輕輕的抿著,不敢醒來。
見那個叫文景三的少年仍在熟睡,春嬌取過那少年換下的血衣,又翻出桔娘的針線,在一邊坐了下來,幫他補起衣服來。
桔娘其實早也醒了,只是她想起昨晚的事,心中有些擔心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心事來,因此才假寐,等她確定青松已經離開,這才睜開來。
見春嬌坐在那里,正低著頭給文姓少年的破衣打補丁,便起了身,也湊上來看,見春嬌的針腳歪歪扭扭的,桔娘 哧一笑,伸手接了過來,道︰「你這針腳都不知道歪哪兒去了,還是讓我來吧!」
春嬌笑了笑,當然求之不得。看著桔娘打了一會兒補丁,她抽空抬眼看了一眼那文景三,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楮,正躺在那里,似乎是好奇地看著自己和桔娘,吃了一驚,轉而馬上起來走到他面前,輕聲道︰「文先生,你醒啦!可有什麼不舒服的麼?」
那文景三坐了起來,可能是傷口仍有些不適,他的面部表情稍稍有些扭曲,只見他臭著一張臉道︰「我又不是娘兒們。一點子小傷有什麼舒服不舒服的。」
桔娘听了這話,心中十分不悅,卻抿了抿嘴,沒有作聲,春嬌卻道︰「你這人好無道理,我們救你一場,你不說聲謝也就罷了,怎麼還拿話兒來擠兌人?」
那少年似乎不願被人捉住痛腳,翻了個白眼,干脆不理這話,只道︰「我要出恭。」
一旁的桔娘頓時被他鬧了個大紅脖,不知是害羞還是生氣,只見把衣服針線都扔在鋪上,一轉身跑出了艙房去。
春嬌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脾氣弄得十分尷尬,但還是如實地說︰「這艙里沒有恭桶。」
那少年听了這話,似乎有些無耐,卻又道︰「幫我穿鞋!」
春嬌听他毫不客氣,有些不快,不過想了想,人家畢竟是病人,而且還是傷員,幫他穿下鞋,也免得他牽動傷口。深呼吸了幾下才上前蹲下來為他把鞋給穿上。
文景三又道︰「扶我起來。」
春嬌只得又好人做到底,伸手來扶他,只見他卻不高興了,道︰「扶人你都不會,有你這麼扶人的麼?」
春嬌奇怪道︰「難道不是這麼扶的麼?」
文景三覺得春嬌在耍他,有些腦火,道︰「怎麼會是這麼扶的,你得在我後邊,用胳膊架著我,把我身子抬起來,不然我怎麼站得起來?」
春嬌想了想,似乎也對,如果他要站起來就得自己腰月復使力,可是他正傷在腰月復,未免行動間會牽扯傷口,便又照他說的將他架了起來。
春嬌人小力薄,若不是在程家打了三個多月的水,怕是根本就架不動他。好不容易將文景三架了起來,又扶著他走出艙門口。文景三突然掙開了她,道︰「你這小妞還不錯,比剛才那個強多了!」然後便在春嬌愕然的眼光中一步一挪的走了出去。
春嬌又好氣又好笑,不知道文景三剛剛還一臉後娘面孔,怎麼又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不過見到他要自己去上茅房,不要自己扶,當然樂得不侍候。她走回屋里又拿起桔娘扔下的針線,又學著桔娘的針腳專心致志的縫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文景三又回來了,只見他站在門,大大咧咧地沖著春嬌喊道︰「小妞∼,過來扶我。」
春嬌抬頭,看見他那張臉上一臉欠抽的表情,強忍著想要上去抽他幾下的沖動,走上前去,扶著他又走回了鋪前,春嬌松開了手,剛轉過身去,只听文景三又道︰「小妞∼,扶我躺下來。」
春嬌實在忍不住了,咬著下嘴唇,又轉回來,兩眼直直地狠盯著文景三,卻不伸手。
文景三見她被自己激怒了,似乎心中大爽,更擺出一副二大爺的樣子來,道︰「快點啊。你不扶我怎麼坐得下來啊!」
春嬌听了,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換上了一臉笑容道︰「是啊,是啊,我不扶你,你怎麼坐得下來呢?」
那文景三見她這樣,表情更二,一副本來就該如此的神態,站在那里等春嬌來扶。
春嬌伸出手來,文景三以為她要來扶自己,也全身放松準備配合,哪想到,春嬌突然猛的在他二個肩頭一推,文景三便一坐在了鋪上,再一推,又仰面倒在了通鋪上。那通鋪是光板的,直摔得他七暈八素,可能也牽痛了傷口,文景三唉喲喲的呼痛聲讓春嬌心頭大暢,她學著文景三的模樣揚了揚眉頭,卻轉過身去假裝听不到。
背對著文景三,春嬌拍了拍兩手里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道︰「看來,一個人不用扶,也是可以坐下來的啊!」
文景三听了這話,鼻子都氣歪了,根本就說不出話來。雖然他從小跟著師父在江湖中游蕩慣了,今天又是自己挑釁在先,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春嬌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孩子,竟然連招呼都不打,就敢給自己下黑手,自己又有傷在身,根本也閃避不開,不由在心里大大的後悔,不該對這個小妞起了小看輕視和戲耍頑笑之心。
青松和虎頭又為大家帶回了吃的東西,並告訴大家,船會在蘇州停留三天,一是要卸些貨物,二就是船主還要在蘇州采購土產。
文景三自己在鋪上勉強地坐起來,見他表情痛苦,青松以為是他傷口未愈的原因,便把留給他那份食物端到他面前,又讓他靠在艙壁上,慢慢地吃,然後自己又取了自己的那份坐在他身邊吃了起來。
文景三慢吞吞地端起了碗,瞄了一眼青松四人,見四人都在埋頭吃飯,無人理會自已,這才大吃起來。
晚上青松親自上陣,幫文景三換藥,他在軍中也沒少幫受傷的軍士換藥,倒是十分熟練,文景三居然連哼都沒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