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被她噎了一下,眨著眼楮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蘇三看到她難得吃癟的樣兒,頓覺大開眼界,咧著嘴嘿嘿地傻笑起來。
阿蓮俏臉一紅,狠狠瞪了他一眼,柳眉兒一挑,一副你再笑我就不理你的威脅樣兒。
小羊角辯不知道阿蓮是在氣蘇三,還以為自己哪兒說得不對,心里頭就慌了,忙不迭地彎腰作揖道起歉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阿蓮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拉住她,不解地問她︰「你道歉做什麼?」
羊角辮瞪大了雙眼,撲閃撲閃地看著她,茫然反問道︰「不是飄兒惹姐姐生氣了麼?」
阿蓮頓時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揉著眉心無奈地看著她︰「那個姑娘……妹妹,我氣的是他,不是你。」
「他?」羊角辮歪頭看了眼蘇三,見他一臉討好的笑,用力地揉了揉眼,又悄悄打量了一遍,好像有點兒不大相信大夫姐姐竟然生他的氣。
看到干活的小工時不時拿眼往這邊瞄,阿蓮只得無奈道︰「先進屋來。」說罷,率先往屋里走去。
蘇三和小羊角辯也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屋子,阿蓮揀了把干淨椅子坐下,當下找到了職場老板招聘員工的感覺,平靜地看向羊角辮︰「你想來藥坊干活?」
看到屋里屋外全然不同的女老板,小羊角辯有點兒拘謹地點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你會些什麼?藥材認得麼?能計算做賬麼?在別處做過麼?」
隨著阿蓮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小羊角辯的腦袋越來越低,到後來,基本要踫到小胸脯了。
看到她這樣,阿蓮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自己剛才有點太入戲了,竟然把人逼到牆角跟,訕訕地干笑了兩聲,換了柔和的口吻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你出來打工,爹娘同意麼?」
小羊角辯小手絞著袖子,聲音輕得跟蚊子叫似的︰「我叫白飄,十二歲了,阿娘她說,說……」小嘴兒開了又閉,閉了又開,重復了好些次都沒把下文說出來。(PS:鞠躬感謝不會飄童鞋友情提供的名字哈,撒花,撒花~~~)
蘇三有些不老爽快地嘀咕道︰「丁點兒破事,吞吞吐吐的,好不爽利。」
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阿蓮也明白她的意思,自失地笑著捋了捋頭發︰「十三歲就開藥坊,我是有點兒不知天高地厚,這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才不是」白飄猛地抬起頭,激動地反駁道,「千藥坊韓老的孫子,才十歲就在藥坊做事了,我們怎麼不行?」
阿蓮的心中一動,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突然變得激昂起來的少女,那雙怯怯的眼楮因為理想而亮得耀目,鄭重地問道︰「白飄,你當真要在我這里學藥?你要知道,我才十三歲,以前也只是在保安堂當做學徒,沒什麼經驗,更沒什麼門路。」
白飄用力地點點頭。
阿蓮深深地吸了口氣,借此來平息內心的翻涌,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她跟前,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我會盡力教你的。」
白飄勇敢地抬著眸跟她對視,信誓旦旦地開口道︰「姐姐,我相信你是最厲害的,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的。」
阿蓮又是一愣,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宛若神判的樣兒,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呀,少給我灌迷魂湯。」
蘇三也跑上來用力地一拍白飄的肩膀,咧著嘴朝她豎了大拇指︰「你眼力真不錯,我家阿蓮以後肯定厲害。」
白飄被他自來熟的動作鬧出個大紅臉,低著小腦袋飛快地跑出屋子去。
蘇三的手僵在半空里,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回過神來,手轉到後腦勺上撓了撓,干巴巴地解釋道︰「那個……我不是有意的。」
「你哪次承認是有意的了?」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阿蓮也跟著出了屋子,把一臉無辜樣的蘇三撂在了屋里。
又過了十來日,隨著訂購的一批藥材的到來,藥坊的相關事宜都已經準備就緒。花了幾個銅板,在街頭測字攤上算了個黃道吉日,藥坊終于放起了大紅鞭炮。
抬頭看看端美秀雅的「百草伊人」匾額,低頭再掃一眼干淨整潔的藥鋪,阿蓮的心里滿是自豪感,感覺這些日子起早模黑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蘇三匆匆忙忙從里面跑了出來,腦袋來回張望著,等看清路邊抬著頭看著招牌發呆的人,急急地催促道︰「阿蓮,站在這里做什麼?趕緊進屋來呀」
回過神來,看著蘇三梳得油亮油亮的頭發,還有那紅衣服綠腰帶的搭配,阿蓮忍不住又笑開了。想起他一大早起來弄了大半個時辰,結果弄出這麼個造型,她就會忍俊不禁。這一路上也不知笑過多少回了。可蘇三總是振振有辭地說什麼「紅配綠,看不足」,讓她不得不感慨與眾不同的審美觀念。
見她只笑不動,蘇三直接拉了她的手往屋里沖。
「急什麼急,跟火燒眉毛似的。」小小地嘟囔一句,終是順著他的意進了屋。
還沒邁進屋門,便听到一個中年婦女底氣十足的聲音︰「你們這藥鋪到底行不行?我媳婦兒可等著藥喝呢,怎麼連藥都不會抓?就你這點大的娃,連字都不識幾個,還開藥鋪子,不是鬧著玩的吧?」
白飄本就沒見過幾個生人,被抓藥的大娘一斥,眼圈都紅了,一個勁地在那里賠不是︰「大娘,對不起,對不起,你再等會兒,等一會兒就好。」
「大娘,您抓藥?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蓮姐姐,大娘來給她媳婦抓養胎藥,喏,這是方子。」看到阿蓮進屋,縮在櫃台邊的白飄頓時松了口氣,快步跑上來,把藥方子遞給她,紅著小臉低聲道,「我不會抓藥,大娘生氣了。」
「沒事,學學就會了。」安慰了她一句,阿蓮接過方子,三步兩步走到櫃台前。
那婦人見來了個一般大小的女娃,還接了方準備拿藥,心里頭就忍不住發虛︰「那個,你會抓藥?這方子可是老大夫開了,如果……」
「大娘,你放心,藥斷然不會給你拿錯的。」阿蓮淡淡地打斷她的質問,稍微掃了兩眼方子,從櫃台上拿了小銅稱,抓了藥材稱量一下,快速地將藥均勻倒在攤好的包藥黃紙上,轉身繼續稱下一味藥。
看到她動作如此嫻熟,婦人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嘖嘖地夸獎道︰「我看你就是一臉機靈勁,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手,呵呵,你爹娘真是好福氣。」
阿蓮把最後一味藥倒在黃紙上,兩只小手跟穿花摘葉似的,三下兩下就包好了七帖藥,拿小細繩捆好遞給她,笑道︰「大娘客氣了,藥用砂鍋煎,一帖藥連著煎兩次,把藥汁混在一起,再分成兩份,一次喝一份。」
婦人接過藥,有點不大理解地問她︰「藥要這麼煎?」
阿蓮點點頭︰「這樣藥效會好一點,不把藥汁勻一勻,第二煎味兒就淡了,效果自然也會差些。」
「原來這樣。」婦人恍然地點點頭,「上回大夫可沒你說得詳細。這可多謝了,我回去就這麼煎。」
「那可不,要不是我們年級輕,不然早開醫館了,煎個藥有什麼難的?」蘇三揚著眉毛,擺了擺手,「上次阿虎病了,請了東城的大夫都不管事,後來還不是我們給治好的?」
「你們還能治病?」婦人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許家阿虎生病的事她也是听過的,事兒鬧得挺大,沒想到是這小姑娘治好的,那她的醫術……再說了,自家媳婦的胎總有些不老穩,藥王街離得又遠,這麼跑來跑去的家里也不放心,如果這兒能治,倒是方便許多。
「大娘,你別听他瞎說,我可沒那能耐。」阿蓮不滿地瞪了蘇三一眼,笑著推月兌道。
婦人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拎著藥離開了。
她剛一離開,阿蓮就嚴肅地警告兩人︰「這事兒以後可不能再跟人提。」
「為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阿蓮郁悶地翻了個白眼︰「我才跟許大夫學了多久的醫,你們還真當我什麼病都能治?」
「阿虎的病你不是治好了麼?還有上回,那人都快沒命了,你在他身上按了兩下,不是從閻王哪兒把人給搶了回來?」蘇三激動地喊了起來,「伯母天天呆在家里不知道,我還能不清楚嗎,人家病人都上門了,我們為什麼要把人往外趕?」
阿蓮語塞,頭疼地揉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才好。
看到阿蓮郁悶的樣子,蘇三的心里也是悶悶的,停頓了好一會兒,突然抓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道︰「阿蓮,我知道,你是怕伯母擔心。如果伯母知道你的醫術,一定不會說什麼的。」
阿蓮苦笑著打斷他的話︰「我心里省得,你不用擔心。」
如果真有死起回生的醫術,我老早就去千藥坊、濟民堂坐診了,怎麼還會窩在這里苦惱從哪兒進藥材、找藥源?自己雖然基本功還成,可臨床經驗基本為零,那兩次不過是踫巧遇到典型病了,可病人能都按書本生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