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莫蘭便真的在清王身邊住了下來,同進出,共飲食,猛然間天差地別的變化還真讓莫蘭一時之間難以相信,總覺得像是夢一樣,說不上哪一時哪一刻就會自不而然醒來,然後發現枕邊寒涼,依舊是他孤身一人的寂寂思量,思量著檐下晨露會在什麼時辰被風漸漸舌忝干。
他怕這樣的結果,怕得總要時時收清王在眼底眉間才會稍覺心安,半分半毫都不願輕易錯過這難得的好夢一場。
「」此一時的彼一時,這一時清王在看他,靜靜看著他,眼底淺淺一些無奈來回流轉,道「我說你能不能出去一會,不是連淨身也要在一邊守著吧!」都說了是年年風水輪著轉,清王這便是在求著莫蘭了。
「這有什麼不可以?你皮膚那麼好,或許是因為用了不一樣的搓洗手法呢?」莫蘭巧笑嫣然,搬了張椅子坐在木桶邊,招手笑道「快洗吧,我只看著又不干什麼,殿下害什麼羞啊?」
清王仰天一聲長嘆,道「我記得我只是收了你做跟班學學如何診病而已,這是在進門之前可就講好了的啊」
「對啊!」莫蘭笑道「所以說是要學些不一樣的手法,而不是說另有所圖對不對?」
清王掩面,無聲頓泣,道「算了,也不是很髒,又不想洗了」提起袖子聞了聞,搖頭大步走向門外。
莫蘭在他身後喊道「我說殿下啊,您真的又不洗了麼?這可都第四天了啊!」見清王沒理他,急急起身追趕「殿下殿下您要去哪?那個藥箱用不用背?」
招安可是真清閑了,每天除了去發發號牌什麼的多半時間都會與月月在一起在屋里新置牌碼,是那種木制的簡易牌子,用來給上工的人記算工分用的。隔窗見莫蘭又追著自家爺風風火火從大門奔了出去,捅捅一旁的月月笑道「看見沒?又追出去了嘿!」
月月抬頭看了看天色,扭頭擔心道「這個時候去哪里啊,天都這麼黑了」
「管他呢?」招安繼續手里的活計,道「反正暗里還有凌伯在跟著,咱們只做好咱們的事就行了」
「噢!」月月不甚理解的點點頭。
「月」招安道「寫到多少?」
月月翻開剛扣住的牌子揚了揚,道「千八,你呢?」
招安撇嘴「千二!還有三百多個呢」往月月身邊湊了湊,笑道「我家月月真能干,這麼會工夫就寫這麼多,來賞一個香吧!」
「咦,討不討厭」月月推開他羞紅了一張臉氣道「都說了是你不專心的緣故,再鬧我可去別處寫了啊」
「別,別別!」招安拉著月月的手輕輕搖晃「就陪著我一起嗎,沒你在身邊我老手抖」
月月羞,扭頭道「討厭!油嘴滑舌!」
事實上對于莫蘭的行蹤最上心的還是陳知府,一天三趟介找人來請,說白了就是想把莫蘭拉成自己人,好就近監視清王所有動態。莫蘭是聰明的,猶其是踫到清王這邊的事情,會把自己撇得門清,他很怕清王對他生出誤會之意。踫到這種時候,不是推說自己才近了身抽不得空,就是干脆裝傻充愣一副你講什麼他听不懂的狀態。
陳知府氣得磨牙,道這中間的關系還是自己牽上的,怎麼回頭就沒自己什麼好處了呢?蘇小小說,得,這事您也甭急,興許莫蘭是有別的打算也不一定,咱還是再看看吧「再有個三五六天也許就有結果了,再等等!」
「等?我等他個姥姥!」
陳知府之所以前面淡定如常是因為自己聯系的人手快到了,清王只管去治他的水患,到時只要那邊的人馬一過來,把城門那麼一拉,三街八巷的來個全鍋端,他樂得之前沒什麼人理他。還就怕你沒事做來找他的麻煩,最好青水河再漲一次水,那清王就更沒有時間來管他暗里在做什麼勾當了。
可既然莫蘭住過去了那就又是另一個解法,依乎是上面有什麼不小的動靜,他一直在懷疑卻沒法得到肯定的消息,此時莫蘭的態度無疑是個知已知彼的好時機。
卻「莫蘭那個賤人,看本府事成之後不扒了他的皮!」實在是他錯算了莫蘭的心意。
相對應的,清王這邊何琪應派下的人馬也快到了,沒個準確的時機與地點,清王只知道大隊人馬正悄悄在來這里的路上。所以在凌伯告訴他陳知府極有可能也聯系到人手的時候沒有太過擔心,不過也不是很輕松,他擔心著臨安附近的災民能不能平安渡過這史上最多事的夏末秋初。
看起來,不像是抓與逃那麼簡單的事情吧!
今天是第一批藥材到達的日子,清王忙碌了整整一天,本想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覺,事實上不大可能,莫蘭這只影子已經完全到了把人能逼瘋的境界,無時無刻的無孔不入著,清王略略有些後悔當時心軟帶他在身邊的決定。
清王在月下閑庭散步,身後跟著如影相隨的莫蘭,兩人毫無目地的走在城內大街上,來來回回打轉,卻不知道帶路的人究竟要去哪里。清王低頭,發絲從臉頰上輕輕撫弄,他這個帶路人其實在心里暗暗計劃明天該做的事情。
藥材來了,也就是說疫情可以在發生之前就得到很好的控制,清王打算明日再煮一天的藥湯後遣散眾人都歸去鄉里。庫里尚有些存糧沒有用盡,可以分發給眾人熬過一月半月的,然後再派人去各地分發糧種,趁著天暖發放些生長成熟期較快的品類,大約秋後也能有些收成,過冬就不會是太大的問題了。
當然了,前題是陳知府這邊不要鬧出什麼太大的麻煩來才好,話又說回來,之所以這麼趕著要把大家送走,清王也是考慮了這方面原因在里面的。
坐守困城?人少總比人多要來的好些吧!這是清王最壞的打算。
出于這個考慮,城里的修建他最先用在城牆上,現在已經全部完工,這就是貧民的力量,自主自發的勞力總比強制性的來得有效果,這僅僅三四天就厚比從前的城牆是最好見證。
然後是民房,倒不是很急,已經開始上手了,看起來效果也還不錯。
下午水庫那邊傳來的好消息,他們在原計劃要挖入水口的地方找到一條暗道,說是只要順著走勢再往寬里掘一掘工期至少能省下一半來。才真的是個好消息,其實想辦法把水先少少引過來些,沖一沖也是能沖寬的,不是更能省力?然後就是出水口,倒也容易,讓水自己去找出口,從山窩里流出去再設法往河道引,清王覺得這事有些渾然天成的意思在里面。
「殿下,您這是?」莫蘭拉了一把清王,清王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抬頭不知不覺怎麼又走到了這里「您這是要去找小小?」
也罷,反正也正好有些事要找蘇小小,來都來了就順便吧「嗯!」清王點頭。
「噢!」莫蘭不大樂意的松了手「有事找他傳一聲不就得了麼,干嘛還要大晚上的親自跑來。」
清王笑,回頭對他說道「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誠意吧,還不帶路?」
暢音閣還是沒什麼生意,門庭里冷冷清清的透著股子清淡勁,那邊三五個小童正擠在一處磨牙打發時間,見來人是莫蘭與清王便笑著往上揚了揚手,示意他們要找的人在樓上。莫蘭估計蘇小小這會子不是在睡覺,就是在拔弄他那幾粒已經沒什麼漆色的算盤珠子,帶著清王邊往樓上走邊問道「誠意?殿下要找小小做什麼事嗎?」。
「嗯!」清王道「算是吧,我這里約模覺著他是個人材,想引他給另一個人當耳目用」
莫蘭道「給錢麼?」
「呵呵」清王笑道「算是給的吧,不收地皮費和稅銀你說算不算?」
莫蘭高興道「那等下可得好好殺他一頓,小小最近越發扣門了,殿下都不知道那家伙跟我說什麼來著,差點沒把我氣死」
「說了什麼?」
「」莫蘭自覺失口吐了吐舌頭,小有些西西的可愛「到了!」拍著門板喊道「小小快開門,我給你送銀子來了」
「哎喲,那敢情好」屋里有人懶洋洋的應著聲,然後是踢踢蹋蹋的鞋底響,這就是在睡覺著的了。蘇小小拉門道「我就說你纏上的那人是個有錢的主兒,小拔一根汗毛都比呀!呵呵,呵呵,殿下您怎麼帶著莫蘭來偷吃啊?」夏天天熱,蘇小小來開門只披了件外裳,露出較細致的皮膚在外面,見清王也在忙伸手左右拉扯著。
清王好笑著看向正磨牙跺腳的莫蘭,故意問道「他之前就是這麼跟你說的?」
「蘇!小!小!」莫蘭磨牙,一字一頓恨不能把蘇小小給生吃下月復「不是說了不可能嗎?你是想氣死我是怎麼著?」
蘇小小一手扶著門板一手在嘴前來回扇風,笑道「我的錯我的錯,下回再謀算咱們背過他就是了」
莫蘭氣結,一把推開蘇小小,恨恨瞪著他往門里面走。清王跟著也進了門,蘇小小這才沖到樓道扶著欄桿喊著聲的罵人「做死啊一個一個的,有工夫在這磨牙不如去門口給我招幾個客人進來,再這麼沒生意看我不拿西北風喂你們才怪」又喊道「巧巧,巧巧你個死丫頭快給我滾出來,上茶!來客人了知不知道,上好茶!頂好頂好的!」
莫蘭坐在桌前湊到清王耳邊說「這頂好頂好的意思是說上一兩銀子一錢的茶水,瞧我的小小啊!」莫蘭坐直了身子,冷笑道「我看這頂好頂好倒也不用了,咱還是喝那‘好茶’吧,又不是什麼能品得出味來的人,真要糟蹋你蘇爺那杯舍不得的茶水,莫蘭怎麼過意得去?」
「什麼話?」蘇小小倚在門口賠笑道「莫蘭你是品不出味來的人?就算之前是現在也不是了,殿下的居用多金貴啊,還怕你看不上我這杯茶呢,真要沒了念想,小小我再想見上你們一眼可就難了不是?」
「哼!」莫蘭用鼻子孔出氣,清王淡定的看著兩人打啞謎,只做不知其中機關口令,淡淡坐在位置上眯眼觀望。
蘇小小回身又吼了一句「巧巧你有氣沒氣?應個聲的會不會啊,要是給我知道那茶不是用玉龍雪水泡出來的,爺我回頭不擰下你那倆小酒窩當‘浮影’使算你福大命大」
「噯!茶馬上就好咯!」
終于樓下有人應聲,蘇小小滿意的關起門板,回身笑著說話「讓殿下笑話了,樓里的孩子最近越發欠收拾。」輕輕坐下嘆道「唉!您都不知道這莫蘭一走哇,我都沒什麼心情管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