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隨著一柄琉璃屏風的破碎聲何琪應踏出了幽蘭宮,回頭那一眼,門板漸合處蘭妃還在發瘋,紅著眼滿身的凌亂。不再是人們所熟識的蘭妃娘娘,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對自己丈夫以及兒子失望到極點的瘋女人。
一息靜默後轉身離開,是不是真的有這麼難,兩個自己不願放棄的人卻非要只能做出一個選擇。其中一個給了自己生命,而另一個又給了自己生命之外的感動,如果這世上真有什麼時刻是讓何琪應痛不欲生的話,便只有做出這樣選擇的時候了。
已經在躲,蘭妃這些日子漸漸明晰起來的態度讓何琪應苦無藏處,卻非要拉了來的講清楚說明白,又何苦,撕開臉來豈不是大家都不會好過。
「呼!」長出一口氣,何琪應低低喚了聲「小羽」
「屬下在」喬興羽神出鬼沒般悄然無聲的落在何琪應腳下,往日冷冷的臉面上終于有出現過裂痕的跡象。
「回去吧!」
「是」
整個幽蘭宮都是空著的,沒有人打掃,也沒有人走動,更沒有人俯去絮絮叨叨的請安問好。是身後人的功勞,略一點頭後何琪應示意喬興羽回去,回去紫綾宮。
還是那里好啊,只要听見西西的笑聲就能讓自己忘記一切的不開心,多少年養成的習慣,似乎西西已經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顰一笑甚至是一個小小動作都讓自己心情隨之跳動。
正午時刻的後花園也是安靜的,很好的延繼了幽蘭宮出來時的氛圍,有點冷,一片寧靜,這些默默無聲走過去的路正好可以用來平復情緒。他不能把任何不好的東西帶給西西,他希望在西西眼里的自己永遠開心,永遠強大,至于他看不到的地方
「太子你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嗎?」。難得喬興羽肯主動跟何琪應講話,不過不幸的是他點錯了主題,就算是沒話找話想打破何琪應糾結在眉心處的煩悶也是不該的。
知道自己今天走起路來跟平時不太一樣,何琪應反身眯起眼來盯了喬興羽好一陣,再好一陣,這才慢悠悠的開口說道「小羽啊,長風最近都沒有再跟你講過話嗎?」。
喬興羽還在奇怪為什麼何琪應這麼看著自己,可那人甫一張嘴就滿副什麼都知道的表情,不爽,本來就不爽的心情這下更不爽了「沒有!」偏過臉去恨聲說道。
「噢~」何琪應又是慢悠悠一聲應答,默默然轉回身去繼續前進,發現居然自己的心情略有些轉好。
「咦?」人還沒走到紫綾宮已被滿林的煙氣嚇到,冬日無風煙霧散起來還是慢的,這會子放眼紫綾宮牆後的這一片小樹林何琪應不得不被嚇一跳「什麼情況?」感覺像是有人縱火一樣。
二話不說喬興羽已經飛了出去,目標,還在騰煙的某處院落,這才是喬興羽往日常有的做風,像剛才那樣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性子哪里他會做出來的。
不過,有人要比他的速度更快,待喬興羽落入院中的時候,何琪應已經在發脾氣了,一手指著院中某個人形黑色物體,一手把清王從屋里拉了出來「這這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清王好以整暇,彈彈衣角順順發,順帶著把手中根本沒看進去多少的手扎又塞回到懷里,這聳著肩膀開口道「我哪知道,問他啊」一抬手又給指了回去。
「琪,你回來啦」黑色人形物體開始移動,走上前輕輕擁了下何琪應的腰,抬頭笑道「累不累?」那語氣簡直像是久候家中的小小嬌妻,甜蜜蜜,溫柔柔,激起何琪應一身的雞皮疙瘩。
「撲哧」最先笑出來的人果然是清王,沒有別人了,此時正捂著嘴角點頭笑道「還不錯,學得挺快,不過要能再自然些就更好了」
「那是什麼樣子?」西西把小黑臉偏向他的問道。
「嗯,就是自然你不明白?跟平時正常說話時候一樣的表情跟動作」清王道。
西西搖頭,環著何琪應的腰不明所心。
清王彎腰又笑了一回,起身道「那,就像這樣」偏頭輕輕兩指揙去何琪應耳後,這是一個替他溫柔順發的動作,淺淺一笑輕聲道「回來了,累麼?」
有種錯覺,不止是當下院里站著旁觀的這些人,即使是何琪應自己一瞬之間也有點恍惚,似乎真正與自己相愛的卻是眼前這個。眉眼間的溫柔並非一朝一夕可以促就,是種長年相濡以沫後的結果,那一聲累麼輕柔到自己心底深處,淡淡化散開來,濃濃愛戀四處飄逸。
「哎喲,不行了不行了」一息過後清王復又彎下腰去,手扶著何琪應的肩頭笑道「做不來這個,憋得人眼淚都出來了」抬頭,果不其然兩間深處有淚花閃動。清王指了指自己的眼,邊笑邊將頭抬得高高,時不時拿手指輕輕點擦,越擦越多,也笑的越發收拾不住。
西西嘟了嘟嘴低聲不滿道「有沒有那麼好笑啊?」轉頭又說「累麼?我去抱凳子,想坐里面還是外面?」這句是對何琪應說的,眨眨眼,再眨眨眼,等待著他的回復。
何琪應始終也沒明白他們這唱的是哪一出,怔怔的點頭,然後再怔怔的看著西西樂呵呵的跑進屋里,清王在一旁笑的不懷好意。
等西西出來時何琪應果然滿臉黑線,冷冷一掃小白跟喬興羽,那兩人面色一白一紅的飛奔而去,喬興羽也就算了,本來就是武林高手,上趕著小白那速度也非常人能使得出來,刮陣風的工夫連個影子也沒留下。
「咦?人呢?小白不是說他也想嘗嘗呢嗎?」。西西搬著把凳子左右觀望,無解!便又討好似的放到何琪應腳下,拍著厚到不可思異的坐墊說道「坐,慢慢的,不然會疼!」
「」
清王就笑到想滿地打滾了「嗯,是啊,慢慢坐,會疼的」一把一把擦著眼淚花,就差拿毛巾捂著了。
「這是什麼?」何琪應嘴角抽搐,拿腳尖撥了撥明顯比凳子還高的坐墊。
「坐墊啊!」西西一副理所當然,兩手擋護著凳子不給他踢去遠處「這已經是能找得到最軟的東西了,我把他們全都拼在一起,試試,很軟的」為了證明真的很軟還坐在上面彈了兩彈。
何琪應把目光斜斜扎向清王,覺得教他這些很有意思?
清王頓,鼓著嘴角慢慢搖頭,沒意思,是他非纏著我教的!又把目光擋回到西西身上。
何琪應看西西,西西很警界的反身抱住小坐凳,眨眼再眨眼,眨啊眨他的小黑狗眼楮「我煮了粥給你」小心說道「如果不想坐就去洗個澡,你知道昨晚唔,不說就不說嘛,又打人」
何琪應收回指節彈了彈衣角,與清王平常的做風如出一轍「清,來搓背!」
「干嘛又是我?」
「他不是說他要煮粥嗎?」。
「也可以我來啊,看火不算幫忙吧!」
何琪應回頭,勾起唇角邪邪說道「不覺得咱倆還有點小帳要算嗎?來來來,咱們屋里談」說著話,人就飄進屋里。
清王猛然收唇,往後咧了咧身子「那什麼,府里還有點事要辦,你們忙,我就噯噯噯~~」
‘呯!’清王揮動著雙臂小月復向前的奔進門內,幾乎同時,門板在他身後被呯然合上。
「哇噢!天吸神功吶」西西在院里感慨道「應該不止是小帳要算吧,同情你,清!記得要活著出來喝我的粥粥?粥!啊,我的粥~~」
「我說,你可以笑得再賤一點嗎?」。洗澡就是洗澡,毫無懸念!搓背也就是搓背,休想逃開!實在是受不了某人一進水就滿臉奸計得逞的賤笑,清王狠狠在手上加了把勁「想吃人的結果給人吃了,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風凌太子的自我認知」
「有啊!」何琪應手里把玩著從衣飾上剛剛取下的明珠,笑,一臉心滿意足,根本也沒把清王那點小勁當回事。
「有什麼?」
「自我認知!」
「然後呢?」
「他在給我煮粥!」
「我的天!」清王被徹底打敗,崩潰的捂起雙耳哀嚎道「別再給我听到這句,你已經說了九九八十一遍了!」
「還沒到百?」何琪應疑道「那就再說幾遍好了!嗯,我的西西在給我煮粥呢。喂,什麼料?」
「別問我」清王面無表情,已經放棄跟這個失心瘋的人再正常對話。
「呼!煮粥,煮粥喂,覺不覺得西西剛才那張小黑臉也很好看?五花六道的,眼楮像只小狗」
「我不知道!沒顧上看」
「說假話!」何琪應肯定道「明明我進來的時候你倚著窗子在看他,還拿本書?拿反了知道嗎?」。
「」
「心里不舒服?失落?最想得到的人被我徹底拿下覺得不開心?」何琪應撲嚕在水里翻了個身,趴在池邊問道「這會有沒有覺得我才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呢?」
「」
「沒關系沒關系,見到你這麼不開心我就開心了」在清王眼前搖手笑,又扯起他的衣角晃道「知道嗎?二師傅曾說過傷心也是種境界,像你這樣的,過個三四十年也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