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張公公送何琪應出來的時候也沒能勸得皇上打消那個念頭,一旦決定了什麼就不會回頭,何琪應才發現這一時他的父皇與凌王有著本質上的相似。
既然勸不下,那麼也就意味著多說無益,略一感概後何琪應隨口問了些皇上最近日常的飲食,張公公雖然一臉愁苦模樣,卻還是細細回了何琪應的話,罷了還加一句比之前也不知好了多少。
何琪應點頭,心想這也是應該,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麼他此行回來又是為了什麼。又想起方才出來時皇上的欲言又止,看向自己時那張合幾度卻不見有聲的雙唇,應該不止是‘算了,回去吧’這麼簡單。
便問張公公究竟是什麼事,張公公略一沉思,極慢極慢的說道「老奴猜應該是與明妃有關」
明妃?何琪應恍然又似看到了當日城門下的那雙眼眸,淡淡帶些痛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轉眼想細看的時候那里面已經空成一片沙漠。這樣的人會讓父皇感到為難?何琪應覺得還是有什麼事情被自己錯過了一樣「明妃她對父皇做了什麼?」
張公公道「什麼也沒做,很安靜,每天除了去蘭妃娘娘那里請個安,據說連自己的院門也很少出去」
何琪應看著張公公,那眼里的意思極其明顯,便是說這樣的安靜法怎麼會讓父皇感到為難。
張公公想了想,慢聲道「老奴也只是這麼猜猜而已,聖意自來最難捉模,老奴猜大慨是跟夜里的生活有關。太子殿下您應該知道,皇上已經很久不曾讓人近身伺候了,老奴猜皇上是不願負了凌王之意,害怕終有一日在那邊再見到凌王無法與凌王匹配」
何琪應愣,是這樣的麼?因為心里有了一個人,所以無法對其他的任何人情動。
終是一默後深深惋嘆著,何琪應讓張公公把在這之前皇上與明妃接觸時的情形再跟他細述一遍。有些事除過張公公這個最貼身的,別人不可能會看得清楚,也正是因為看不清楚才會想不明白,何琪應猜想大約張公公也是為難的,皇帝的一舉一動不能看更不能說,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打從一進宮門研習的便是這個。
但還是說了,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的講給何琪應听,何琪應在听到皇上當時親吻明妃額頭時猶如蜻蜓般快速時就已明白,看來張公公是沒猜錯,父皇那最後的欲言又止果然是為了明妃這一塊。
皇上應該是打算讓何琪應去跟明妃撒個小謊的,但不知為什麼沒講出口。
別過張公公之後何琪應獨自在林中漫步,無邊際的只是想一個人好好靜一下,他在想該找一個什麼樣的借口才不會顯得拙劣,甚至還在考慮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明妃面前。正常情況下男女都應盡量避免獨處一室,更何況此時他們兩人還背著母子的身份,已然有了更加不能出現在一個屋頂下的束縛,下意識的,何琪應不想讓人生出誤會
既然有了皇帝的放話,何琪應在應付朝中老臣時便態度突然強硬起來,他決然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皇會出來為他解圍,在他的意識里這該是自己獨立解決的問題,不論以什麼樣的理由,不能就是不能,即使你說得天花亂墜,講出數也數不清的理由也是不能。
可偏偏皇帝就是來了,大踏步的從正門處翩然而來,未著朝服,明金描龍的玄色衣擺有著說不出的氣勢,雖然臉上依舊帶著大病未欲的蒼白,可抿成薄刃的雙唇讓人無法忽視他的王者風範。
大家都有一刻的怔愣,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從龍椅後面出現,而是選擇了與朝臣一個入口的正門處,連何琪應都搞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不明白這麼大的動作為什麼事先不知會自己一聲。
瞬息過後眾臣伏身在皇帝腳下,何琪應也匆匆從階上奔下來,跪地道「兒臣參見父皇」
「平身」皇帝無波無瀾的說著話,走至何琪應面前彎腰將他扶了起來「沒什麼大事,就是過來看看,你們接著商議你的們,朕坐坐就走」
隨意揀了個座處坐下來,甚至還叫人送上一杯清茶,看樣子果然是來坐坐就走的。何琪應略覺為難,自認為此時自己無論坐站都不該比父皇高。
「嗯?干嘛都愣著,大家剛剛都在講些什麼,外間听起來還挺熱鬧」
無論之前正在講什麼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親臨,爭論幾日的提議看起來會在今日有一個結果。
一幫老臣爭先恐後的將不知復述多少次的議案又抬了出來,要皇帝親政,必須,馬上,恨不能是立刻,既然人都入了大殿,那麼病重不能起身的說法看起來已經不能服眾。
皇帝偏頭听著,面上看不出什麼別樣的表情,何琪應只好靜手立在了清王身側。清王在看他,何琪應感覺到了,時不時輕掃過來的視線多有疑問,但恐怕這個疑問何琪應不能幫他盡解。
一杯茶水見底,那邊以席自己為首領的一幫老臣還在說個不停,皇帝抬手掩下小半個哈欠向後示意張公公過來自己身邊。張公公彎身悄無聲息的走來,手上端著副托盤,盤里有碗,碗里是濃濃一碗藥汁,離很遠大家已經聞到了里面的腥苦。
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拿了小碗過來,當著眾臣的面皇帝將那碗藥汁飲下,皺著眉頭說道「朕回去了,大家接著商議吧」說罷竟是不再理會眾人起身復出,連句隨便什麼旁帶的話都沒有留下。
這便是種態度,皇帝已經不想再插手朝政了,即使是直接關系到他的議題也不做發言,看起來太子有可能不日就會成為新一任天子。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心知肚明的放棄了原有的想法,從此再也沒有人提起過要皇帝掌政的事情。
「我才知道你這脾氣是跟了誰」朝後清王終于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笑臉,略有些無奈的說道「完完全全的行動派,竟是連多一句的廢話也沒有,別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何琪應苦道「是啊,事先連我也不給知道,這個下馬威給的,我都想不出該說什麼好」
「什麼都不說」清王道「該解決的問題皇上已經幫你解決了,接著做你想做的事就對了」
想做的事?何琪應抬頭看向清王,清王正半側著身子站在窗口處,陽光在他身上刻下一片剪影,搭伏在地面上,那里姿容美好。
尋影樓?奪命樓?何琪應就著看向清王的目光沉思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不對,這一時急著的應該不止是這兩項,還有什麼的吧,應該,那個關于如何去跟明妃講清楚的理由。
是以當何琪應匆忙拉起清王奔向明妃住處時,清王第一個反應便是掙月兌「傻了嗎你?這里怎麼是我能來的地方?」
「」何琪應的步子猛然一收,垂眸,默默放手。是了,剛才一心只是想找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陪自己前來,不至于讓自己跟明妃單獨相處引人誤會,但是他忘記了,忘記了清王甚至連女眷這邊的院門也不可以進去。
「有事?」清王試探著問道。
何琪應揉著額頭嘆道「是啊,要不然跑來這邊做什麼」
「好吧,那我回去了,我去看看西西,一會你再來找我」清王道,急急轉身,揚手後溜得比兔子還快。這種地方,多待一小會都會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可沒有那麼貼心的父皇給自己抵擋著。
磨了磨牙,何琪應瞪著清王的背身一臉無奈,用不用得著跑那麼快,好像里面住著個吃人的惡鬼一樣。
何琪應事先想好的說辭還是跟皇帝的病情有關,體弱,禁房事,可是又自覺講不出口,更可是也想不出該有什麼人來跟她講,更可是的可是好像除過自己別人也沒有這樣的發言權。
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母妃,且不說願不願意,可不可以,只怕那個深知事情始未的人稍一轉心思便會明白他們做了一件什麼樣的事,只要她一想清楚其中關鍵所在,也會相應的明白父皇對于西西的態度,會出事,何琪應下意識的認為。
何琪應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有話難以出口,不得不在驚詫的目光下摒退眾人,不得不忍下紗簾那一面幾乎靜到屏息的安靜,面上雖是一如即往的鎮定,更甚者在細細講來的時候還能靜心品上一口茶水,連他自己都要暗暗佩服自己的裝功,想來這一切都要感謝大師傅當日對他所授,越是感到無法應對,就越要讓人覺得你其實胸中早有算計。
最後這些都在明妃的輕輕一吁出宣告結束,紗簾那邊有女子的聲音輕輕嘆道「有勞太子殿下,本妃知道該怎麼做了」
「本是不該,只是實在掛念著父皇的病情,更恐傳他人來回有失皇家體面,這才不得不失禮跑這一趟,父皇這些日子依舊得夜夜浸泡藥水,體乏無力自是必然」何琪應看著窗外緩緩說道「但父皇那人自來心是極軟的,如果他老人家提出什麼不利于病情的要求還請明妃娘娘從中勸阻,如此便更加不勝感激,相信有朝一日父皇的病終也能徹底去除,到時一定會告知娘娘以圖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