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掙扎與煩亂都重歸到平靜狀態,人們才可以從失去的痛苦中取得珍惜這一味真諦,就像這個世上很多事情,往往你不曾深刻體會它的離去,也就不會真切感受到它曾經的存在。現如今拋開那些暗里涌動不去細談,從表面上看似乎整個凜冽的冬天好像都已經慢慢過去,只留下一些苦寒而來的梅香,和那些期待春至百花競放的明艷心情。
想要春至其實也不算太早,時下過不了多久便是年關,何琪應掐指算算估模著落草他們是該回來了。
而西西卻完全沒有這個概念,若說想念也還是有的,卻不比何琪應來的強烈,只是偶有提起的時候小小感嘆幾句,無外乎是一些難為了他們又或者全因自己拖累之語,何琪應自是輕描淡寫著一筆帶過,便是西西知道落草那個總會把游玩放在辦事之上的心性。
當然,何琪應的想念一方面是來自于追凶兩人組這段時間內悄無音訊的擔心,另一方面卻是苦等著落草早日回來,好告訴他入得和出得那個遠處古老部族的方式方法,他的確是掂記著二娘手里那些原本打算要換錢淘寶的備藥,而掂記這些的根本原因還是想著終有一日能為皇上盡早除去病根。
「到時候咱們就把這堆沒完沒了的破事全都扔回給父皇,游天下去嘍」
「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何琪應是這麼對西西說的,聞者自然開心,卻也發出小小疑問,他擔心清王卻沒有人來陪伴。
對于這個問題何琪應的答案是沒有答案,清王是個例外,假若這天下間所有的親情雜念都可以拋至腦後的話,而清王卻好似都不在這其中一般。早也不是什麼下屬,也非同僚,甚至連朋友的界線都不是那麼太過明顯,可要強說他已達到親人境界又太過做作,算是什麼呢?何琪應輕啄西西雙唇,試探著問道。
西西想了很久,直到又過幾日何琪應都開始不在意這個答案了,西西卻這樣說道「算是另一種愛人吧」
「嗯?」何琪應實在是不懂西西此句從何而來。
「危難時有他,開心時亦也有他,清他既是最懂你的人,又是咱們最不可或缺的陪伴,似乎哪一天哪一件事上少了他都不太圓滿。很久以前我也只當他是個朋友,甚至在你問出那句話之前也是這麼認為的,可卻不是。琪,假如說這世上本沒有你我共存,而是只取其中一個,相信除過清王也無他人可以替代,他愛你,這個你不能否認,而我也不否認已經感受到他對我那些情意,我們心里都有他,彼此都在付出的感情,那你說這不是愛人又是什麼?」
何琪應從沒想過西西會將這些話說得如此露骨,一直以來西西對于清王的情感是有所避諱的,說不上躲,但稍稍的距離卻從不曾少過。此時這麼一說何琪就由暗想是不是那段時間真的發生過什麼自己卻不得知曉,面上的神色也就擔憂了起來「西,你才回到我身邊,你這是」
「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罷了,不一定就真做」西西巧笑嫣然著說道「我總在想清那個人,清透的猶如含不得這世間任何雜質,卻偏偏著了你我的道,是不是也算是他上輩子做下不該做的孽?」
「大約是吧」
這些話清王自是無從得知,只是但覺何琪應近日看向他的眼神越發高深起來,往往被瞧得渾身都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每每都要找借口從他那里逃開,心想這人又有哪根神經不太對勁。
這一日還似之前一樣清王從前殿逃出,避無可避也只得尋著西西而來,一進院就聞得滿院肉香,不由大奇,如果沒記錯的話西西答應給眾人的年宴是設在小年過後,這個時候就大動爐火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新得的手藝,是從書庫里的一本手抄上學來的,圓圓也說她沒做過,就是听也算頭一回,所以打算先練練手,免得到時做不成又要被你們笑」西西抹著一臉汗水回頭如是對清王說道。
「現在要說笑你也是件難事,至今我還記得那天喝的那碗鮮湯,真正才叫個精絕,算起來你這廚藝也上手沒多長時間吧」清王倚在小廚門板上使勁往鍋里看,卻根本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西西笑道「只不過是現成從塘里鑿冰取出的活魚,沒加什麼料,大約是你們吃那些口味重的吃習慣了,偶爾食之所以覺得不太一樣」
清王挑眉道「那也得有那心思去弄才行,別處我沒見沒見著過那種做法」
「別把我夸的天上有地下沒似的,全是書上寫的,人家怎麼寫我就怎麼做,若說有功勞你該賞賞那寫書人才行」西西笑道「再說了,如果真要是有你說的那麼好,趕明我也弄個差在宮外謀營生去,莫蘭說我現在是太閑了,所以才會一天到晚的瞎琢磨鍋啊碗啊什麼的」
清王道「又提莫蘭,你說說你這些日子不是在這廚屋里泡著,就是去莫蘭那里窩著,從前見面就瞪眼楮的兩個人偏又現在好到不行,剛琪還在跟我說這事呢,說要不然還是封了那條道兒,省得他總也模不著你人在哪里」
西西笑,手里調著一碗香料,清王看著像是加了些蜂蜜進去「就像你說的莫蘭是個好人,再說瞪眼那事都過去多久了,孩子時候的事我還不記得了偏你們還一個個的掂著不忘,是想我跟莫蘭兩個為你打起來才甘心嗎?」。
「西西你不能這樣」清王捂臉道「我就是那麼一說,你怎麼有的沒有都往外帶啊,話說我這一節可還沒過去呢,你是不知道那蘇小小這次回來後對我有多凶狠,揪著我就問什麼時候娶人,害我都好久不曾去他那里查過帳面了」
西西出聲笑道「那是蘇小小故意的,八成是他懶病又犯了沒匯帳所以才找你的茬,這你也能被嚇到?」
「真的假的?」清王故做驚詫道「那我可得跟琪好好念叨念叨這事,難怪不是他只是堵著我的時候才那麼咄咄逼人,卻不尋到我那里,竟是為了這個」
西西笑道「我也只是那麼一猜,究竟怎麼個事我看你還是查清楚了再告狀,不然著了小小的道可別又說是我起的哄」
清王又道「西,你現在跟莫蘭走那麼近有沒有幫我問過他是什麼意思?」
西西掀開鍋蓋看了看里面,復又放下,端著料碗攪動道「什麼什麼意思?」
「又跟我裝傻不是」清王道「還不就是他跟我那點子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人家已經沒那意思了我還躲著他豈不是很讓人見笑,好像我有多自以為是一樣」
「這個啊」西西半抬著眼楮笑道「應該是徹底對你死了心了,我跟他說了很多有關于小小的事情,他現在應該亂的很,大約顧不上你」
「你跟他說什麼了?」
西西聳肩道「就是平時你們說的那些啊,有的沒有的,加上我的一些看法全都告訴給他听,驚得莫蘭當場真眨麼眼楮,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清王也驚,指著西西氣道「怎麼養出這麼個小細作」
西西笑,擠眉弄眼「這不正是你心中所想,還是說你原本打算欲擒故縱來著,不想竟被我壞了好事?」
「你為什麼?」清王終于反應過來西西自來是不管這些的,既然動了口便是有他的想法,清王想知道為什麼。
西西並沒有急著答他,只是把料碗放在案上,轉身又把鍋子從火上挪開,掀開蓋子晾在那里「不為什麼,可能是有所感悟吧,總覺得感情不是做買賣,你付出了我就得給你想得的那部分,到最後他也辛苦你也辛苦,與其搞到連朋友也做不成,還不如趁早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念想至少大家還可以把酒言歡」
「你是這麼想的?」
「嗯,不然呢?」
清王怔怔「你可真是」
「看得開?」西西搖頭道「或許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做不到了,說起來比做起來要容易得多,相信這個你比我更回深有體會」
「」
見清王始終將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那種幽幽然欲言又止的神情讓西西不免心中嘆息,垂下眼簾靜了片刻,再抬頭時卻是另一片風景「知道我是做什麼嗎?這個菜很有意思,名字竟然叫做‘莫忘’也不知是誰起的,好像是寫詩一樣,偏又是個菜名,所以也怪不得它的做法至今沒有流傳出去。不過味道卻是極好的,你見到的這個其實已經是第二份了,頭次做的那個沒成,可就算沒成那味道也好得不得了,等你吃著的時候就知道我卻絕不是在夸口而已,不提別的,只這所選所用的主輔材料就不是平常人家所能備得,這也就是在宮里,換做別處縱然有天大本事我看也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