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一夜沒有睡好，翻來覆去的烙了一夜的煎餅。
趙子淇雖然盡力安撫，但她也知道沒讓媽媽看到實際效果之前，她的一切語言安撫都不能真正讓媽**心安定下來。
早上天不亮趙媽媽就起了身，雖然她已經盡量的放輕了手腳，卻還是驚醒了同樣不安了一夜的趙子湛。
「媽，你這麼早起來干嘛啊？」趙子湛隔著房門喊了一嗓子，「天都沒亮呢。」
「你再睡會兒吧。」趙媽媽卻沒敢高聲，女兒還沒醒呢，「我去做飯。」
趙子淇在被窩里翻個身，嘆了一口氣，干脆也不再假寐，起身開始穿衣服。
一出門她就愣住了，天上洋洋灑灑的居然開始下起了小雪，怪不得她覺得今天早上的空氣格外寒冷。整個冬天都沒有下雪，她還說是暖冬呢，沒想到要過年了卻下雪了，難道是個「倒春寒」？
趙媽媽正在生火做飯，看到女兒進廚房來，苦笑道︰「我吵醒你了吧？」
趙子淇看著媽媽那兩只浮著血絲的眼楮，笑道︰「不是，我在學校也習慣早睡早起的……」
她一面說著一面從門後的水缸里舀水準備洗漱，才洗完就看到平時不到日上三桿不起床的趙子湛居然也頂著兩個黑眼圈進來了。
趙子湛不聲不響的接過趙子淇手里的臉盆，推門把水潑了出去，又自舀水洗了臉。
也是許冷水的刺激作用，洗過臉後，他的精神看起來倒比剛剛要好了些。
不多時，飯也做熟了，趙媽媽擋火端了鍋，娘仨人就坐到那張小小的方桌前開始吃飯。
「媽，姐，你們也別怕，一會兒吃了飯我自己上鎮上派出所自首去……」趙子湛低著頭，一邊吃饅頭，一面甕聲甕氣的說著，「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讓周鵬有借口來咱家找麻煩的。」
「胡說」趙媽媽拍了桌子，「你個小孩子當什麼當？一會兒媽和你姐都陪你一起去，昨天那位王警官說了，就是道個歉，賠點錢的事。」
雖然昨天趙媽媽已經被女兒的話給弄得驚疑不定，但這個時候，有一絲希望也要抓住，做慣了奉公守法的普通老百姓，根本沒有想過去反抗這點「小小的」不公，不就是跟所長的小舅子低個頭嘛，如果能因此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低頭賠錢算什麼大事了？
趙子淇听著媽媽和弟弟的對話，就笑道︰「好了，媽，吃飯的時候最好不要談事情，對胃不好，您可要格外注意……」扭頭又對趙子湛道，「你也別耍小孩子脾氣，什麼叫一人做事一人當？真當自己是小流氓、小混混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給我好好吃飯。今天……還有得忙呢。」
趙媽媽嘆了一口氣，三兩口也喝盡了碗里的粥，是啊，今天可有得忙呢。
趙子湛挨了訓，卻反常的沒有辯駁，反而听話的垂頭喝粥，十分的乖巧。
吃了飯，洗了碗，天才漸漸亮了起來，而外面的雪卻越下越大了，不大的院子里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雪了。
趙媽媽看了看天，道︰「我們也早些走吧，這雪看起來越下越大了，再晚恐怕就出不了門了。」
趙子淇皺了皺眉頭，才要說話，就听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趙大娘在家吧？」
聲音帶著一絲熟悉，竟似昨天那位王警官
趙媽媽愣了一瞬，然後就一面嘆著氣一面去開門了，竟又讓人家警察找上門來，這「自首」的誠意肯定就佔不了了。
趙子淇卻是一笑，來的正好，倒省了她費口舌。
她拉了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的趙子湛跟在媽媽身後走了過去。
趙媽媽開了門，就看到三個人站在門外。其中兩個正是昨晚來過的王飛和何濤，另外一個卻不是本村的賴皮狗，是一位也穿著警服的高大胖子。
「哎喲，王警官，您這麼早就來了……」趙媽媽擠出來笑臉，正待說自己正要帶兒子去「自首」呢。不管對方信是不信，好歹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意。
卻听那位高大的胖子警察笑道︰「這位就是趙大娘吧……哎，我是鎮派出所的所長盧偉，大娘，我的工作做的不到家啊，讓您受委屈了。我今天是特地來向您賠禮道歉的……小王……」
盧偉朝自己的兩個「小弟」使了個眼色，王飛和何濤就忙拿起擱在腳下的東西往里走，這時趙媽媽才看到王飛提著一袋大米，何濤抱著兩桶食用油……再听著那自稱是鎮派出所所長的胖子警察的話，她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了。
「……周鵬那混小子是真的摔斷了腿，在醫院打了石膏，等他能走了，我第一時間讓他小子來跟您老人家賠禮道歉。」盧偉看趙媽媽面無表情不說話，哪知道她是在震驚中，還以為她是不滿意，那擠出的笑臉上也微顯出些尷尬來，再想到昨天半夜被馬局長象訓孫子一樣訓了大半個小時，天上飄著雪，他的額上卻沁出了汗，「您看……哎，要不我現在就派人去，抬也把他給您抬過來……」
趙子淇看著盧偉那不自在的表情，心里有絲快意，也有些好笑，她故意頓了幾秒鐘才推了推被我突如奇來的事情弄的不知所措的媽媽，道︰「媽，讓盧所長他們進屋說話吧，這下著雪，外面挺冷的。」
「啊？啊」趙媽媽恍然回神，「請請請，盧所長快請進。」
盧偉這才松了一口氣，控制著想要摘了帽子扇風的沖動，進了趙家的院子。
趙媽媽下意識看了趙子淇一眼，心里隱約知道這肯定跟她昨天打的那個電話有關，但一來此時不是詢問的時候，二來她的腦子還有些迷糊，根本也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先跟著盧所長進了自家堂屋。
趙子淇笑著拉了一把同樣有些呆怔住的趙子湛跟在媽媽身後也進了屋子。
……
今天趙媽媽很忙，一天里來了數撥客人。
早上送走盧偉一眾，沒多久鄉里就來人了，同樣送來了一些米面糧油，說辭很是讓趙媽媽迷惘了一陣，居然是慰問軍屬。
送走了鄉里的領導還沒歇口氣，縣公安局副局長也來了……縣武裝部也來人了……最後，縣委書記何沐鋒居然親自來了……
趙家的廚房里堆滿了各種慰問品，趙媽媽心驚膽顫的接待著這些從來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的「領導們」，暗自惴測著自家什麼時候成了軍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