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兒忽然被阿良稱呼為「公主」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听得阿良說出來的話,更是驚呆住了。但她不管怎麼听,都沒有辦法相信阿良說的話,反而覺得那是阿良為了不連累她才故意那麼說的。
對了,他是覺得他有傷在身,害怕被追蹤的人找到,連累了她才那樣說的。
嗯,一定是這樣!
「阿良,你怎麼亂說話呢?你去皇宮是因為我的命令。」
阿良捂著嘴唇咳嗽了兩聲,說話反而利索了不少︰「是公主的命令,更是國君的命令。我以為可以一舉兩得的。」
「就算是這樣,但蘇府里面怎麼可能有人認出你呢?那不可能的,絕對是你認錯人了。」冰凝兒急著將阿亮以為自己暴露的事情否定。
「王爺都在蘇府,公主還不知道蘇府跟皇宮有什麼聯系嗎?」。
「南軒不在蘇府,」冰凝兒終于明白阿良的擔憂了,趕忙解釋,「我今晚上夜探了蘇府,去見過了那個畫像上面的人。你知道嗎?那個人是假冒的,不是南軒,不是他。」
冰凝兒的話並沒有讓阿良的神色發生任何的變化,畢竟他知道的遠比她多得多,而且,該做的他都做了。如果今日不將性命留在此處,他也無顏再見她。
死,才是最好的解月兌!
如刀割般的疼痛從心月復往四肢傳遞開來,阿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公主,你靠近我一點,我……咳咳……有話……給你……你說……」
冰凝兒不疑有他,靠得阿良更近了一些,俯子看著他。
阿良深吸一口氣,閃電般地出手,正中冰凝兒的昏睡穴。
冰凝兒只來得及在昏迷之前,用滿是震驚的眼眸望了阿良一眼,隨即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看著冰凝兒軟軟地倒下,一邊的阿滿眼疾手快地扶著了她,同時不敢置信地對著膽敢向公主出手的阿良,氣憤的話只來得及說了一個「你」字,就被阿良的狀況嚇呆了。
阿良這一出手,不但是用光了自己的力氣,身子還引發了傷口的崩裂,被褥里面,他是看不到,但那再沒有力氣收回去的手臂上,鮮血正在將干淨潔白的不料染紅,如綻放的一朵朵梅花,既漂亮又驚人。
「你們……咳咳……公主……咳咳……離開……趕……趕快……」阿良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命令的語氣卻還是那麼的不容置疑。伴隨著他的說話,咳嗽聲音夾雜其間,而每一次的咳嗽,都有紅如殘陽的血從他的口縫之間留出。
阿德似乎是沒有听到他的話,見傷口裂開,本就大夫的本能,抓住了阿良的手,就想重新給他包扎。但在抓住阿良的手的那一刻,他的臉色驀然大變,不敢置信般地一下子按在了阿良的脈搏之上。
隨著探究,阿德臉上的血色盡失,一片慘白,哆嗦著嘴唇,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阿,阿良,你,你,你服毒?」
阿良這是咳嗽更加劇烈了一些,臉色更是蒼白地接近透明了︰「帶……公主……帶走……快……」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耗費阿良的生命一樣。好不容易將話說完,他就俯倒在了床邊,沒有了咳嗽的聲音,卻可以明顯看見他雙肩的抖動,感受到他盡力忍住的申吟。
倒在床上的阿良知道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表情,一邊極力地忍著絞痛的痛楚,一邊不著痕跡地朝著蘇曉苒所在的方向問去︰這個冒充的人,應該是蘇府跟過來的人,剛剛他故意當著他的面,說出了他在皇宮行刺跟去蘇府都是為了行刺那個人的事情,他回去一定會給自己的主子說吧!
呵呵,說吧,說吧,不說反而浪費了他的心思,他可是拿死換來的機會。
就算不說,也沒有關系,既然人都追到了這里來,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他的話跟他的死,也能坐實這件事情如他們所料而已。
只是,公主,對不起!
但願阿良的死,能換來你的一點點諒解!
「阿良,這……」阿德知道這毒藥一定是阿良才服下不久,或許還有救,抱著一絲希望,「……你一定有解藥吧?」
「我一心求……求死,你以為……會……帶……」毒藥隨著血液的運行,直往腦袋上面沖擊著,大口鮮血從阿良的口中噴涌而出,他只覺得腦海一片模糊,眼前的世界也漸漸地變黑暗,只抓著那最後一絲的清明,擠出了人生最後一句話︰「快逃!」
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阿良撲倒在床上不動了。
阿德阿滿二人呆呆地望著那一動不動的人,半晌都沒有反應。
而目睹這一切的蘇曉苒,卻從一直的震驚發愣中回過神來了。
這個叫阿良的,知道自己被發現,寧願死都不連累冰凝兒,實在是讓她……傷感。
不過,一想到,他就是那日在皇宮里面刺殺她的人,蘇曉苒又矛盾地覺得,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畢竟,誰也不願意一心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活在世上。
現在事情倒是真的完全弄清楚了。
冰凝兒是一心來酈國找南軒的,而阿良面上是來保護她的,實際上卻接收了坵國國君的暗殺令,想要趁機殺了她女皇姐姐。但不知道怎麼搞的,這個阿良似乎是將自己當著了女皇姐姐,卯足了勁要殺她。
最後也知道事跡敗露,以死謝罪,也不願意拖累冰凝兒。
看著昏倒在阿滿懷里的冰凝兒,又見阿德阿滿呆若木雞的樣子,蘇曉苒嘆口氣,心中終于有了主意。
她先是悄悄走到房門口,對著隱藏在暗處的人做了幾個手勢之後,再回到了房間里面。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先帶著公主離開,」蘇曉苒很有魄力地對著似乎還有些發懵的阿德阿滿說道,「我來善後。」
阿德阿滿互看一眼,點點頭,朝著門外而去。
門外守候的人,早得了蘇曉苒的命令,並沒有人出來阻撓他們的離去,只是幾個夜行衣打扮的暗衛,暗中跟蹤了去。
三個人一離開庭院,江子默就從暗處顯出身形來,他慢慢踱步走到蘇曉苒的身邊,看著自家老爺發呆般盯著床上明顯死去的人,便沉默安靜地站立在一側。
房間沒有了外人,蘇曉苒就走進了阿良的床邊,近距離地仔細看著他。
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這個阿良並未單純地將冰凝兒當做公主看待。
就憑著他臨死之前看她的那一眼,蘇曉苒就知道,這個男人大概是喜歡自家公主的。
這自殺,也算是對愛人的保護。
而冰凝兒這邊,雖然南軒告訴她,冰凝兒曾經向他求親,甚至還為他追到了酈國來,但蘇曉苒總覺得冰凝兒看阿良的眼神,也不是那麼的單純啊!
再想想初遇冰凝兒時候,她每次提到阿良時候的神態舉止,蘇曉苒越發覺得——南軒是在自作多情!
說不定,當年人家冰凝兒是打算跟阿良求親,卻像狗血劇那樣演的,弄錯了目標。至于冰凝兒千里尋來酈國,也可能是想要給南軒解釋清楚當年的事情,消除她跟阿良之間的誤會!
依照冰凝兒的個性,這樣的主意,她是完全想得出來,也做得出來的。
只是,可惜啊,無論真相到底是怎樣的,阿良都已經死了,那些感情,只會徒增傷感,不如沒有。
「唉——」長長地嘆口氣,蘇曉苒輕輕地說道,「子默,這個阿良臨死之前說的話,你都听到了吧?」
江子默輕輕地點點頭︰「嗯。」
「你看他,是不是那晚在皇宮行刺我的人?」
「是!」江子默看都沒有看阿良一眼,就語氣肯定地回答了蘇曉苒的問話。
其實早在蘇府跟這人交手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但此刻听了阿良死之前的那番話之後,他心中的想法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蘇曉苒盯著阿良那張似乎有些釋然似乎有些不甘心的臉,沉默良久才說道︰「把冰凝兒跟她身邊的那兩個人一起交個女皇姐姐,將她軟禁起來吧。」
事到如今,蘇曉苒已經不再堅持將冰凝兒軟禁在酈國的事情了。
之前,只是考慮到了並不知情的冰凝兒是無辜受了牽連的,便答應了南軒送她回國去,但現在一想,比起無辜的冰凝兒,她蘇曉苒豈不是更無辜?
那個該死的坵國國君居然下作地派人暗殺她的女皇姐姐,就應該做好被發現的覺悟。而且,有了第一次動作,難免就不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一次的認錯人,難免不了第二次也繼續認錯。為了女皇姐姐,也為了無辜的自己,蘇曉苒醒悟過來,軟禁冰凝兒,以她為質子,才是對她最好的。
而且,依照子默的說話,不軟禁冰凝兒,就要軟禁南軒,蘇曉苒是堅決不干的!
大不了,讓女皇姐姐把待遇給她給好一點。
眼看著阿良毫無俱意在自己面前吞下毒藥,蘇曉苒生平第一次對「死士」這個詞眼有了深刻的理解,心中帶起的震蕩也是極大的︰這些人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亡命之徒,她手里面什麼都沒有的話,睡覺也睡不安穩。
江子默沉默了片刻,卻說出了讓蘇曉苒大吃一驚的話︰「老爺,可以讓冰凝兒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