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輝是在天色將暗不暗的時候,追趕到自己先行一步的同伴的,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在原地等待他的,已經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睜著眼楮、托著腮幫子望天的蘇曉苒跟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老頭子!
阿輝將看清楚場中情況有變的時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停下了腳步,瞥了蘇曉苒一眼,眼神繼而謹慎地盯著那個又是打哈欠又是伸懶腰的老頭子。蘇曉苒不會武功,他不需要防著她,而這個老頭子,雖然看上去一副比蘇曉苒還弱的樣子,但直覺告訴阿輝,這人不簡單。
蘇曉苒看阿輝只看了自己一眼,就把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到身邊老頭的身上去了,頓時心中不滿,嘟嘟嚷嚷地叫道︰「喂,新侍郎,我才是對你比較重要的人吧,你看人家老頭子干什麼?」
老頭子嘿嘿一笑︰「蘇曉苒,老頭子魅力大,你比不過的!」
听這話,蘇曉苒差點噴血。
這老頭子一來,就一直不斷強調他的魅力,明明是他自己將這些抓住她的人全部點昏了過去,卻 著非要說是這些人是被他的魅力吸引,迷昏過去的!還說什麼,待會兒這伙人的頭頭趕回來了,也只會盯著他看。
要不是這老頭算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一腳踹過去,將他踢到天邊當星星。
嗯,她不這麼做,絕對是因為感恩戴德,而不是覺得自己打不過他。
「阿輝,這些人是你的同伴吧?你怎麼看都不看一眼?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他們死了沒有?」蘇曉苒想從這方面下手,將阿輝的視線從老頭子的身上轉移開。
「就算是活著,到了敵人手里,也只能選擇死亡,有什麼好看的?!」阿輝冷著臉,照舊盯著老頭子,腦海卻急速轉動了,猜測這老頭子的身份。
剛剛他听蘇曉苒跟這老頭的對話,這老頭貌似不是蘇曉苒那邊的人,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你到底是誰?」盯著老頭子半晌,阿輝終于看開口了。
老頭子微微一笑︰「我路過的!」
蘇曉苒抽抽嘴巴,嘟嚷道︰「你怎麼不說你是打醬油的?!」
「你認識這個女人?」剛剛他好像听到了他叫蘇曉苒的名字。
老頭子很干脆︰「不認識,不過在茶樓的時候,听到你說她叫蘇曉苒。」
阿輝心中一驚,這個人居然在茶樓的時候,就盯上了他們。
「此事與你無關,閣下為何要趟這趟渾水呢?」
老頭子揚眉,似乎很生氣的樣子︰「都說我是路過的了!」
蘇曉苒也很生氣︰「有你這樣路過的嗎?你看看地上橫七豎八的人!」
蘇曉苒不清楚這個老頭子的底細,雖然很鄙視他厚臉皮的行為跟言談,但他可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期盼的救星,絕對不能讓他就這樣置身事外。
這趟渾水,他跳都跳進來了,就別想干淨!
老頭子一听蘇曉苒的話,頓時就樂了︰「都說了,他們是被老頭子的魅力迷昏過去的,這可不管老頭子的事情。」
「死老頭……」蘇曉苒一邊在心中狠狠地問候老頭子的前後十八代,一邊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甜甜地說道,「老爺爺,這樣就是你不對了。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不能做一半丟一半啊!」
「老人家既然強調是路過的,想必也是不想趟這趟渾水。這樣吧,在下很欣賞老人家的性情,這件事情,如果老人家就此作罷,在下願意當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等在下的同伴清醒過來,也絕對不會為難老人家!」阿輝一邊拿話套住老頭子,一邊也委婉地表達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想法。
蘇曉苒只听得想撞牆,照著阿輝的話發展下去,自己豈不是還不是擺月兌不了被綁架的命運?
當然,蘇曉苒不相信這個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老頭子當真只是路過,但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這個老頭子真是路過的話,現在再被阿輝拿話這麼一刺激,那讓她情何以堪?
「阿輝,你是南軒的人吧?」要讓老頭子不走,首先就得攔住阿輝的嘴,蘇曉苒想也不想地就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在茶樓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認為她醉了,但是只有蘇曉苒自己知道,原本就抱著醉的想法喝酒的自己,意識居然是越喝越清醒,只是身體有些發軟罷了。
後來,她倒下,也並不是真的醉倒,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但她沒有想到自己一休息,馬上就發生了那些事情,初夏小五倒在地上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剛剛喝酒喝得太興奮了,運動量過大,身體沒勁得很,便也閉著眼楮,一動不動地裝死。
直到,她听到了「王爺」、「蘇府」等關鍵字眼,她的意識就完全清醒了,但身體卻更加沒有力氣了。
她不想懷疑南軒,但除了南軒,她想不到其他的人。
想到陸輕舟那邊的遺留問題,想到沈慕帆還等著自己回去算賬,唯一以為會安定的南軒,居然策劃綁架了自己,蘇曉苒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還是該嘆息!
不過,比起回去面對沈慕帆那張冰山臉,似乎被南軒綁架也不錯。
只是,南軒綁架自己,到底是為了軟禁起來,威脅女皇姐姐;還是殺雞給猴看——她不會被殺吧!
自古以來,做人質的,似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蘇曉苒越想越覺得自己會被殺,越想越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听子默的話,小心南軒?為什麼不听子默的建議,先把南軒軟禁起來?為什麼……
但所有的後悔加起來都不過她想到南軒那張臉時候的心痛︰她一直以為南軒對自己是有心的,卻原來是自己的錯覺,原來只是南軒的計策而已。
從頭到尾,他只怕都在看著自己暗中嘲笑吧,嘲笑自己的單純無知,嘲笑自己落入他的陷阱而還不自知。
攸地,蘇曉苒的腦海一動,無端地想到了第一次落水,那個害得前任蘇曉苒魂歸他方,自己得以穿越過來的落水。
江子默說那晚她的身邊並沒有跟著影衛,而南軒也甩開了暗衛,不知道去了哪里。事情做得如此干脆,又沒有留下任何值得人懷疑的地方,這樣的手腕,似乎,那個推自己落水的人,真的如子默所說,是他,是南軒。
蘇曉苒懷疑的是薛柔,因為她一直覺得南軒不可能要殺自己,比起殺了她,似乎綁架她,才更有意義吧!
但薛柔會有這樣的心機嗎?而且,又有證據證明,薛柔那晚似乎並未離開地牢。
或許南軒是恨自己的,恨不得讓自己去死。
他是以間諜的身份來到酈國的,卻不能呆在女皇姐姐的身邊,而被她困在了蘇府。在無法綁架自己威脅女皇姐姐的前提下,殺了自己,離開蘇府,未嘗不是一個打破目前僵局的好辦法!
一旦找到了理由,蘇曉苒就覺得整個迷局豁然開朗。
其實,原本也沒有什麼好迷惑的,比起自己一個女人,南軒肯定是選擇自己的國家,更何況還是一個囚禁了自己自由的女人?
她怎麼會以為南軒對她動了心?真是……傻啊!
在蘇曉苒自怨自艾的時候,帶著她前行的人,忽然就停了下來,裝昏的她,听到了他們說是要在這里等阿輝。
正在蘇曉苒絞盡腦汁想著辦法如何自己才能從這群人的手里面逃開的時候,就听到了「砰砰」的聲音接連響起,間或地還听到了「誰」的驚呼,但那聲驚呼只听到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任何的音響了。
蘇曉苒猶豫著自己要不要裝著無意識地轉個頭,看看發生了什麼情況,就听到頭頂上方傳來了一聲呵呵的笑聲,然後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說話︰「喂,蘇曉苒,你別裝了,起來吧!老頭子可是知道你醒著的。」
蘇曉苒一個激靈,觸電般從躺著的狀態改為站立,在看到自己面前的老頭子之前,她先看到了倒得滿地的人,才明白了那些「砰砰」聲響的來歷。
敢情那些人連掙扎都沒有就被這個老頭子擺平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老頭子的具體來歷,但怎麼著都比跟著這些綁著她去做人質的人好。所以不能讓這個老頭子被阿輝給說走了,這是蘇曉苒的當務之急。
阿輝听到蘇曉苒的問話,愣了一下,但卻很快醒轉過來,淡淡地笑了一聲︰「我不知道蘇老爺在說什麼?」
「你還想掩飾嗎?」。蘇曉苒游刃有余地看著他,「你們都以為我喝醉了嗎?該听到的不該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阿輝還是神色不變︰「我不明白蘇老爺是什麼意思?不過貌似我們沒有必要糾結這樣的問題。」
「嗯,你們最好不好糾結這麼無聊的問題。」老頭子一臉給人忠告的樣子,似乎是知道了什麼,「好像有其他的人追過來了。」
阿輝的心一沉,他的人都在這里,南軒也說了他不會過來,那麼追過來的人,只能是……
「蘇曉苒,你的手下不錯,這麼快就追來了。」老頭子贊賞地瞥了蘇曉苒一眼。
蘇曉苒頓時心生警惕,這老頭的話里話外,無不都透露著,其實他知道她的信息。但他卻又口口聲聲地說不認識她,這人如此矛盾,到底是誰?
阿輝听到老頭子的話,也警惕了,不過他想得比蘇曉苒更深了一層︰听個老頭子的語氣,分明就是在為蘇曉苒月兌離了他們而感到高興,那麼不用再計較老頭子的真實身份,已經可以知道他並不是站在他這方的了。
眉頭緊縮,趁著老頭子唏噓的時候,阿輝的身形忽然動了,如同夜里狩獵的雪狼,在瞄準獵物的一瞬間,如一顆流星般地朝著獵物撲了過去,不給獵物任何的反應時間。
他的獵物就是——蘇曉苒。
蘇曉苒還在驚詫老頭子話里的意思,正順著他看的方向看過去,但是她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唯一驚鴻一瞥的是眼角余光傳遞過來的一道閃電般的身影。
但阿輝的動作再快,都沒有另外一道身影快。
蘇曉苒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倉皇之中,只踉蹌地後退了小半步,就听到了砰地一聲響,然後才感覺得迎面一陣風吹拂過。再定楮一看,才發覺那個站在自己一邊的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到了她的另外一邊,而向著她沖過來的阿輝,也難逃他同伴的命運,歪倒在了地上。
迎接上蘇曉苒瞠目結舌的目光,老頭子笑得很開心︰「哈哈,又一個被我老頭子魅力迷倒的人。哈哈……」
蘇曉苒扯了扯唇角,無力望天。
「嗯……」笑完了的老頭子忽然側起耳朵听了一陣,放心地點點頭,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蘇曉苒說話,「我該走了。」
「你要走了?」蘇曉苒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個人。
老頭子迎上她驚疑的目光︰「不是說過我是路過的嗎?」。
「你到底是誰啊?」蘇曉苒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剛好對上了老頭子轉身要離開的身影。對這莫名其妙出現,又要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她自覺對自己問出這個問題能不能得到回答,沒有信心,也不抱希望。
果然,老頭子前走的背影滯了滯,忽然轉過頭來朝著她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我要說了我是誰,你一定會想方設法留住我。所以,我走了。」
蘇曉苒︰「……」
這人未免也太自戀了一點吧?
看到老頭子施展他傲人的輕功,從自己的面前消失,蘇曉苒心生不忿,連帶心里面那一點點救命之恩的感動也伴隨著老頭子的消失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由得對著老頭子消失的方向,吼叫了幾聲,以吐出心中的煩悶之氣︰「你個死老頭子,誰要留你了?就算你告訴我你是傾國傾城的大帥哥易容成的,老娘也絕對不會多看你一眼。還留你,留你個大頭鬼啦,你以為你是誰啊……」
氣死她了!
哪有這樣救人的人?救得她一肚子的氣。路過的,就算了,居然還說她會想方設法地留他,他以為他是老幾啊!
「蘇曉苒,小老頭可是陸輕舟的師父。」老頭子雖然人消失了,但聲音卻在蘇曉苒的耳畔響起,驚得蘇曉苒原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