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見,但蘇曉苒可以想象到店小二苦著的臉︰「大小姐,你饒了小的吧。天字號真的只有一間了,就連這人字號的房,也只剩下這麼一間了,大小姐你再不確定,說不定待會兒只能住連號都沒有排得上的普通客房了。」
「你在威脅我嗎?」。薛柔還是一如蘇曉苒想象中的任性刁蠻,不,沒有了蘇府的束縛,光是從聲音來判斷,應該是變得更加的不講道理,以自我為中心到了極致。
「小的怎麼敢?只是提醒大小姐你一聲。」
「那地字號的房間呢?為什麼不給我們推薦一下?」
店小二估計快哭了︰「大小姐,地字號的房間沒了,全住了人。排得上號的房間,現在就只剩下天字號跟人字號各一間了。」
听到這里,蘇曉苒斜眼不滿地望著裴延一眼,她好歹是堂堂的蘇府大老爺,居然讓她屈尊降貴地住人字號的房間。
他就應該將整個客棧包下來
不過,如果真包了下來,她就見不到陸輕舟了,所以,將功贖罪,她原諒他了。
裴延見她斜嘴斜眼地看自己,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喝下一口有些涼了的茶水,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我身上帶的銀子有限,想住上等房的話,就少吃點吧」
蘇曉苒頓時氣結。
她吃得多(其實是拿得多)還真是對不起他了。
「好了,柔兒,你住天字號,我住這里就好了。」看小二一臉窘迫的樣子,一直沉默在旁的陸輕舟終于開口說話了。
「可我想跟師兄住在一起啊」
(蘇曉苒安慰自己︰薛柔說的住在一起,指的肯定是她希望她的房間跟陸輕舟住的房間挨在一起,而不是真正住在一個房間的意思。)
「距離也不是很遠。」陸輕舟跟薛柔說話的聲音,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關心的感情也在其間展露無遺,「你不是累了嗎?早作休息吧。」
(蘇曉苒松了一口氣︰哎呀媽呀,真的說的是房間。)
「那,那好吧」房間沒有了,薛柔也想不出來其他的辦法,只好撅著嘴巴同意了。
看兩位客官終于確定了下來,店小二拿手抹去額上冷汗,點頭哈腰地說道︰「兩位客官確定下來之後,就先跟小的去登記吧。」
薛柔本來累得只想倒在床上睡覺,但因為房間的問題,不得不跟著陸輕舟跑了這麼一圈,心中的耐性早就磨光了。好不容易房間確定了下來,這個店小二不知道讓她好好休息,居然還給她找事做,頓時聲音拔高,怒火沖天︰「什麼登記啊?你……」
「柔兒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小二哥等我一下,我就去登記。」陸輕舟知道薛柔疲乏極了,但小二也著實無辜,便開口截住了她的話。輕言細語地說了幾句,就將氣憤的薛柔哄得露了笑容,再親自將她送回房間去了。
薛柔不氣憤了,房間里面耳听整個事件經過的蘇曉苒氣憤了。
憑什麼陸輕舟就要對薛柔這麼好?為什麼他對她就那麼疏遠?憑什麼剛離婚,他就可以如此輕松地攜帶薛柔游山玩水?憑什麼她讓她知道她懷孕了,他卻一點反應了都沒有?憑什麼……
看著蘇曉苒在房間里面來來回回地走動,嘴里悄聲而快速地嘀咕著,跟她行走帶動的呼呼風聲糾纏在一起,裴延忽然之間覺得這個場面,很有趣。
前面他故意給蘇曉苒制造了機會讓她逃跑,她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虧得他還精心安排了人冒充她的下屬。
但不管蘇曉苒是真是假,他都想不出她不願意逃走的原因。不管彼此的立場怎樣,他到底還是綁架她的人啊
這一天,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結果卻是得出了兩個相反的結論︰
如果,蘇曉苒是假的,根據她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毫無心機的表現,那麼她該是在心中認定了反正自己是假的,他並不會真的對她怎樣;如果蘇曉苒是真的,那麼情況就很危急。
她是真的,必然已經知道了他是敵非友的真實身份,但落在了他這敵人的手里面,不想著逃走,反而一味地跟在自己身邊,只能證明,她是有預謀的。
只是,這一切造成的局面,分明是自己潛入酈國之後,前不久才做出的安排,而那個安排下來的時候,蘇曉苒早就失憶了。
除非她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否則絕對不可能那麼早就做出如此的安排。
第二個假設,頭尾矛盾,無論裴延如何想,都無法將其中的矛盾合理化,所以,最後他選擇了前一個假設。
大堂里,他在吃飯的時候,已經百分之七八十認定眼前的蘇曉苒是假冒的了。但剛一回到房間,蘇曉苒就自己推翻了他的結論。
她讓他畫的畫像,分明就是他的模樣,如果說是巧合的話,未免太巧合了一點?
先是有個跟蘇曉苒一模一樣的,已經夠不可思議了,難道這個世上還真有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存在?
一個結論,巧合得不可思議;一個結論,矛盾得匪夷所思
平生第一次,裴延還是如此地對自己的推斷喪失了信心。
不過,陸輕舟的出現,讓他看到了希望。
在來酈國之前,他就已經調查清楚,知道「失憶」之前的蘇曉苒在四個侍郎里面,唯有對大侍郎陸輕舟是真的動了心的,而眼前這個蘇曉苒,看其表現,貌似對陸輕舟也並不是無情,那麼,或許從陸輕舟的身上,他可以查探些什麼出來。
蘇曉苒在房間來回地忿忿不平了半天,不多久,又听到了店小二跟陸輕舟說話的聲音,然後就是隔壁的房間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響。
啊——
一個驚喜的意識出現在了蘇曉苒的腦海里面︰陸輕舟居然就住在她的隔壁。
「剛才我們吃的是午飯還是晚飯?」蘇曉苒一直覺得剛剛那頓飯應該算是午飯,看天色也不像是下午,可听陸輕舟跟薛柔說話,又好像是晚上的感覺。
說到這個還是要怪這個時空太落後了,大家晚上沒事干,只有早點吃飯早點睡覺。
「你,不會這麼快就餓了吧?」裴延不敢置信地望著蘇曉苒,提醒她,「我們可是剛剛吃完飯過來。」
蘇曉苒嘴一扯,決定親自去探尋答案。
看到蘇曉苒開門出去,裴延忙問道︰「你去哪里?」
「我去前面喝茶。」蘇曉苒說完就走了,完全忘記了自己身為人質的身份。
裴延卻是沒有站起來跟出去,而是一直坐在原地,望著蘇曉苒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而在蘇曉苒開門離開之後,在他們對面的房門也悄然被人打開,走出一個相貌平凡得不管放到了哪里都絕對不會惹人注意的男子,他默默地看了裴延一眼,跟在蘇曉苒的身後,也去了大堂。
蘇曉苒到了大堂,叫了茶水,就在一樓落座。坐了不一會兒,她就知道剛剛吃的是晚飯了——因為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怪不得她醒過來之後很餓,敢情錯過了午膳。
天黑了之後,來店里面投宿的人更多了,幾個店小二忙得團團轉。
這樣的忙碌持續了大概半個時辰之久,才漸漸地輕松了下來。
在這個交通要有多不發達就有多不發達的時空,趕路的人大多都是走路,小半部分是坐馬車或是騎馬,但不管是哪樣,趕了一天之後,都只能很累。所以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迅速地找好房間休息了,就算要用飯的,也是讓小二端到房間里面的。
故而,現在整個前堂,除了在其間掃灑的店小二,就只有幾個像是蘇曉苒這種太過無聊的人,稀稀疏疏地坐著。
「真的真的」
大堂里面坐著喝茶的人,蘇曉苒跟跟著他出來的那個男人是各自單獨坐在一處,剩下的兩女一男倒是圍坐在一起的。剛剛那聲打破了大堂比較安靜環境的高聲分辨聲正是從圍坐在一起的那個男人發出來的。
「怎麼可能這麼巧?」圍坐在一起的其中一個女子立馬就否定了男人的話,「女皇才休夫呢,他就敢這麼光明正大地出現,不怕被大家的唾沫淹死嗎?」。
男子指天發誓說道︰「千真萬確,我去小二處登記的時候看到的。‘陸輕舟’,三個字都一模一樣呢。」
蘇曉苒本來就有听八卦的愛好,此時听到了陸輕舟的名字,更是豎起了耳朵傾听。
這時,那位沒出聲的女子發言了︰「萬一是同名同姓呢?」
男子見兩個女的都不相信他,有些急了︰「就算是有同名同姓的,但女皇的詔書頒布下來之後,也該換個名字避嫌吧。」
後出聲的女子對此嗤之以鼻︰「那照你的說話,最應該會換名字避嫌的就是陸輕舟本人吧。」
「對啊對啊,」另外一個女子點頭贊同,「徐老爺說得很對誒。」
男子被徐老爺拿話一堵,頓時說不出話來了,嘴唇掀動了半晌,終究還是轉過了頭,默默地喝茶。
蘇曉苒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唇角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之情︰想不到女皇姐姐居然下詔書休了陸輕舟。難道是因為自己休了家里面的四個,她就配合自己干脆連皇宮里面假冒的也給休了。
不過,這樣也好,希望漂亮姐夫抓住機會,趁機上位。
只是這樣的話,對陸輕舟的名譽,實在是……那家伙也是傻蛋,投宿客棧居然也不換個名字。這個時空也沒有身份證,還不是想叫什麼就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