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的人?」蘇曉苒一時還沒能反應過來。
裴延笑了笑,拿手指了指那人群匯聚的地方,「陸輕舟」三個字剛說出來,就听到了一直吵嚷的人群里面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尖叫,一個少女的聲音奇跡般地壓住了眾人的喧嘩聲音,大叫道︰「我都說了,是同名而已」
蘇曉苒再不用听裴延的進一步解釋了,立馬就朝著人群里面擠進去,因為她听出了那個大聲尖叫的聲音,正是薛柔。
原本以為怎麼都不可能擠得進去的人海,有了心中的那一股動力之後,居然輕易就擠進了正中心,清晰地看到了陸輕舟跟薛柔的身影。
「同名?哼哼」站在薛柔對面的是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人,此刻一臉的刻薄相望著薛柔,更增添了幾分陰險,「怎麼,他敢說自己叫陸輕舟,卻不敢承認自己就是那個陸輕舟嗎?」。
薛柔的小臉氣得漲紅,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瞪著這個說話的人︰「我再說一遍,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那人哈哈一笑,又道︰「這位小姐我想你是忘記了,剛剛你來幫著他報名參加我們賽詩會的時候,說了什麼話?」
薛柔冷哼一聲,氣勢不讓人︰「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這師兄,文武雙全,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據我說知,女皇休掉的侍郎陸輕舟,不也是以為文武雙全的奇才嗎?最重要的,他也有一位師妹,而你卻叫他師兄。」男人毫不猶豫地將巧合之處說了出來,隨即雙手一揮,對著周圍圍觀的人,大聲說道,「女皇厚德載物、宅心仁厚,才會休了這位大侍郎,成全他與他這師妹,但此人卻不知感恩,還敢來參加我們的賽詩會以揚名立萬,真是玷污了我們女皇的規格。」
西千湖在這個國家的聲望甚高,男子的一番話剎那就激起了圍觀人眾的氣憤之心,紛紛出言,表達了自己的憤怒︰
「是啊,女皇就應該下旨殺了這女的,敢跟女皇搶男人的女人,早就該死。」
「男的也有錯,應該被囚禁冷宮一輩子。」
「女皇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氣,不知道珍惜,就是跟我們全天下的人作對。現在還敢明目張膽地來參加賽詩會,真是欠揍。」
「簡直是不得好死。」
「……」
圍觀的人越說越過分了,薛柔的臉也隨著這些人的議論而變得通紅,都說雙拳難敵四手,她一張嘴怎麼可能抵得過眾說紛紜?最後只氣得眼眸發紅,眼淚汪汪的。
蘇曉苒在旁差不多已經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想到那封詔書其實是西千湖幫著自己而昭告天下的,就不禁有些心虛,尤其听到那些人越來越過分的話,臉上的顏色更是青白交錯︰青的是憤怒這些人居然敢這麼議論她的輕舟;白的這些事情的出發點,還是得怪她。
她歉意的眼神從一開始就圍繞在了陸輕舟的身上,听到薛柔的辯解跟對面那人的咄咄逼人,好幾次她都差點沒有忍住而站了出來,但最後陸輕舟的反應卻是讓她止步了。
從她進來開始,陸輕舟就一直都是淡淡地站在薛柔的身邊,不言不語,甚至連眼楮都不動一下,似乎這些事情壓根就跟他無關似的。
他臉上那種淡然,蘇曉苒很熟悉,像是天天都可以在裴延臉上看到的,卻也比裴延的表情多了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跟冷漠。
就好像他們鬧得很僵的時候,明明陸輕舟就站在她的身邊,但她卻總是覺得他離她很遠,而且是越來越遠的那種感覺。
這人有的時候很迂腐,但從不在意旁人眼光這一點,蘇曉苒是深有體會的。
也就是說,陸輕舟壓根就沒將眼前的情況放到心里面去,那她似乎也沒有了要「路見不平拔嘴相助」的必要跟立場。
現在的她,還吃不定陸輕舟對她的看法有沒有改變?如果沒有的話,她的強出頭,只會更加招來他的厭倦吧。畢竟,始作俑者還是她
蘇曉苒猶豫了一陣,決定還是當觀眾算了,反正當事人都不計較。而且,昨夜她那麼辛苦卻也沒有整到薛柔,現在看她被大家指責,又是急又是氣的樣子,也算出了一口氣。
「你們亂說些什麼呀?」薛柔抹了半天的眼淚,听到周圍的人越來越過分的話,委屈化作了憤恨,她氣得恨不得給所有人一拳頭。不過,也總算是她開竅了,知道哭是沒有用的,也知道自己罵不過那麼多的人,就將矛頭對準了一直跟她發生爭執的那個男人,指著他的鼻子,怒著反問道,「你憑什麼就認定我師兄就是那個被女皇休掉的人?你親眼看見了還是怎的?」
「哼,如果不是真的,你的這位師兄干嘛不站出來反駁啊?躲在女人的身後,是心虛了吧?」男子的嘴巴拉扯出一個不屑的笑容,望向陸輕舟,大膽地挑釁著。
陸輕舟一直就是低眉順目的溫順模樣,听到男子的話,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薛柔卻是跳了起來︰「當然不是,師兄你告訴他,你不是。」
關于陸輕舟嫁給了西千湖,卻實際嫁給了蘇曉苒的事情,薛柔是知道的,但此番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遭遇了太多次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承認過,但承認的後果就是所有的人都指著她的鼻子罵她,甚至有的人還朝著她扔爛白菜、臭雞蛋什麼的。
一路下來,她早就被嚇到了,告別了那個地方之後,她就不許陸輕舟再用真名了。但一向對她言听計從的陸輕舟這一次卻沒有采納她的意見,任她好說歹說,他都是堅持己見,絕不換用虛名
辦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既然陸輕舟堅持要用真名,而那些找茬的人也是听到「陸輕舟」這個敏感的名字時候,才會用那樣懷疑的眼神審視他們。那麼薛柔就退了一步,讓陸輕舟不能輕易告訴別人他的名字;就算說了,那些人驚訝的時候,解釋的話也必須由她來說,她也不需要他表示贊同或是反對,只需要保持沉默就行了。
這一次,陸輕舟卻是答應了。
原本,薛柔以為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就算被人懷疑,她也只需要說一句同名同姓來搪塞過去。
但,馬上出現的新情況卻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蘇曉苒不知道起了什麼心思,居然借著手帕會的名義將陸輕舟的畫像流傳了出來,還對外宣稱是她休了的男寵。
此屆的手帕會那是何等的規模,前來參加的,除了酈國各方,甚至還有鄰國慕名而來的人,而其間能看到蘇曉苒放在手帕會的關于陸輕舟的畫像的老爺們,數量自然得龐大得嚇人。
本來解決了姓名的問題,一路下來,倒也平靜了不少,但隨著手帕會的結束,各方勢力逐漸的回歸,他們也自然地遇到了這些見過陸輕舟畫像的老爺們。
偏偏陸輕舟的長相又是那種極易被人記住的,站在人群里面,無論如何的低調,都會像太陽一樣地散發出獨屬于他自己的光芒。故而會被人認出來,其實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第一次被人認出來的時候,雖然沒有被認出是女皇曾經的侍郎那麼轟動,也不至于被人扔爛白菜跟臭雞蛋,但那些女老爺們卻像是蒼蠅一樣地追逐在他們的前後,一個個眼冒著綠光,想要收了陸輕舟當侍郎。
而一旦被拒絕之後,那些人的嘴臉就會變得相當的不屑,還冷嘲熱諷地說什麼被人休了的破鞋,有什麼驕傲的,本老爺還不稀罕之類的話語,弄得薛柔好多次沒有忍住,跟著那些人吵起來。
而每當這個時候,她看見陸輕舟不甚在意的眼光,甚至還勸慰著她,要她不要計較,她就倍感委屈︰她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他們?他是她的師兄,文武雙全、溫文儒雅,她跟他一起,無論是闖蕩江湖還是游山玩水,接收到了的都是旁人艷羨的目光,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猶如過街的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他是從小就最疼她的人,她也不能忍受那些人當著她的面那樣子說他
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想過讓他易容,但卻在剛提出一個開頭的時候,就被他詞嚴義正地拒絕了,理由永遠都是那一套——他問心無愧,何以要假面示人
以前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的師兄是個光明正大的磊落君子,可是現在,她越發覺得他實在是有些迂腐不堪、固執己見。
有的時候,她甚至會後悔自己干嘛要跟他一路,連累自己也被這些人一起罵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離開的話,他說不定就會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給吞了,才一再地忍受著。
現在的情形跟之前的差不多,不過可能是經歷得太多次了,最初的憤怒平復得很快,冷靜得想想以前遇到的狀況,似乎只要一口咬定是同名同姓就行了。
想到這里,薛柔不禁有些暗惱自己的愚笨,怎麼現在才想到這個關鍵的問題?不,根本就不該怪她,要怪就該怪對面這個刻薄的男人,要不是他一上來就挑釁,害得她失去了冷靜,怎麼可能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直接否定了,不就行了嘛。
雖然師兄頑固了一些,但這麼多人圍在這里,他總不至于讓她難堪,下不了台吧何況,她也不需要他說謊,只要他點點頭就好了。
面對薛柔投遞過來的期盼,陸輕舟一直不變的表情終于顯現出了一絲遲疑,誠如薛柔所想的那樣,他即使是百般個不願意說謊騙人,但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薛柔都那般地強調了半天的話,如若自己再不幫她,這個丫頭,如何下得了台。而且,點頭的結果,只怕是從今以後她就會恨他入骨了
也罷,他答應了師父會好好照顧她,一路上她已經因為他的問題吃了太多的苦,留了太多的淚,好不容易高高興興出來一趟,不能再讓她這麼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