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醒過來,還是,先好好休息吧。」陸輕舟見自己每說一句話,蘇曉苒都在眼珠亂轉地算計什麼,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安。
蘇曉苒想了一下,卻是什麼都想不出來,現在神經傳遞過來的感覺就只有兩個︰一個餓,一個累。
原來光睡覺不做事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啊。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了不一會兒,裴延就指揮著小二端來了滿桌子的粥菜。
蘇曉苒此時已然完全地清醒,聞著飯菜的香味,連腦袋里面的那種昏眩感覺都減輕了不少,但看著小二貌似沒有休止地上菜,她也不禁抽抽唇角,無奈說道︰「裴延,你喂豬啊?這麼多」
裴延輕輕一笑︰「我餓著,陸公子也要吃點,再加上餓了三天的大胃王,我一點都不覺得多。」
「不用,我不餓。」陸輕舟當即謝絕道。
見到蘇曉苒已經開始精神,甚至都開始插科打諢了,他的心也完全放了下來,是時候去看看另外一個讓他牽掛的人了。
「怎麼會不餓呢?」蘇曉苒指著那一桌子菜,「就算不餓,也可以吃點嘛。這麼多,我跟裴延兩個人可吃不完。」
裴延裝模作樣地順著蘇曉苒的話說道︰「陸公子難道不知道浪費是可恥的?俗話說,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就不要客氣了。」
蘇曉苒仰天翻了一個白眼,她非常懷疑裴延是不是要拿著這首詩歌來戲耍自己一輩子。
不過,總算事情還是按照她的心意,三個人坐到了飯桌面前,一起用餐。
剛吃到一半,就听到了薛柔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師兄……嗚嗚……你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丟下柔兒一個人走了……師兄是大壞蛋,柔兒為了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嗚嗚……說走就走了……嗚嗚……」
吃飯的三人臉色同時一滯,陸輕舟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卻被蘇曉苒快速地攔住了。
「不要走正門出去。」蘇曉苒不動腦袋都知道如果看到陸輕舟從自己的房門走出去,薛柔一定會不依不饒地大吵大鬧。她跟陸輕舟的感情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可不能重蹈昏迷之前的覆轍了。先暫時避其鋒芒,等自己跟陸輕舟的感情悄悄地進步。
昏迷的三天,雖然蘇曉苒大部分的時間都陷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但意識有的時候還是自主地運行著。她想到了燈會上的一幕,那明明是自己多好的機會啊,卻因為最終沒有沉住氣讓自己親手破壞掉了。
如果當時,她不去跟薛柔計較,又還是跟在陸輕舟的身邊,就可以慢慢地利用兩個人已生的間隙,讓薛柔自己離開陸輕舟。
夢里面,她都在自責自己,明知道陸輕舟對薛柔的看重,自己干嘛要正面迎敵?明知道陸輕舟心中卻薛柔有著一時難以消磨的內疚負罪感,自己為什麼不迂回一點?
這股悔意甚至延續到了現在。
所以現在她不能笨笨地讓陸輕舟從正門出去跟薛柔對上,雖然覺得有些委屈,但為了幸福的將來,她還是暫作忍耐的好。
陸輕舟也沒有想到蘇曉苒會說出這樣的話,在他的心目之中這個女子不管是失憶之前還是失憶之後,一直都是敢作敢為的性子。如今卻是為了自己變成了這樣嗎?
不知怎地,他的心中浮上了一層淡淡的失落跟不安。
比起蘇曉苒的退讓,他更想她直接出去挑釁薛柔。雖然那樣會讓自己很為難,但至少不會讓她難為自己,憋屈自己的性子。而且,那樣也才符合「蘇曉苒」這三個字。
「老爺……」
「跟我來。」蘇曉苒一把拽住陸輕舟的手,就拉著他往另一邊跑過去。
裴延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發表自己的意見,但卻是游刃有余地淺笑著。
其實他知道蘇曉苒的想法,更知道她的計劃要落空。
這個房間只是一般中等的客房,只有一個房門進出,蘇曉苒想必是忘記了這一點,說什麼不要從正門出去。現在她拉著陸輕舟走去的方向,那邊並沒有所謂的後門,只有一扇大大的窗戶。
而他知道,除非是逃亡,否則,不管情況多麼緊急,陸輕舟是絕對不會跳窗而逃的。
如果那個人知道變通一下的話,當年就不可能落入蘇曉苒的計劃里面,白白地讓自己的師妹跟自己被軟禁在了蘇府兩年。
而且,他們也沒有機會走到那里去。
裴延挑了菜放在嘴里細嚼慢咽,淡然的目光轉到了關著的房門上,隱隱地期待著。
而等蘇曉苒拉著陸輕舟的手,正要朝著後面跑的時候,房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打開的房門後,顯露的是薛柔疑惑的臉,而那張臉在看到還站在房中,彼此手拉手的陸輕舟蘇曉苒的時候,頓時變得憤怒。
蘇曉苒一個激靈,猛地松開了拉著陸輕舟的手,更加給了薛柔做賊心虛的感覺。
「師兄,你……你一直都在這里?」薛柔不敢置信地望著陸輕舟。
陸輕舟雖然猜到薛柔會發現自己,但也沒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呆愣了片刻,才輕輕地點點頭。
「我下午那樣地在外面叫你的時候,你就在這里?」
听到薛柔這麼問,蘇曉苒的心猛地一沉,熟悉的感覺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忙在陸輕舟接話之前搶著回答了薛柔的疑問︰「不是,他才進來而已。」
裴延淡然的神色一滯,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蘇曉苒啊蘇曉苒,為了陸輕舟,你竟然能這麼委屈自己嗎?看來這次落水對你的打擊還真是太大了,大得你情願在薛柔面前跌了氣場。
陸輕舟的臉色也不大好,盡管蘇曉苒是在幫著自己,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連虛偽的笑容也擠不出來。
「我又沒有問你。」薛柔猛地對著蘇曉苒大吼一聲,沖到了陸輕舟的面前,認真地重復了一遍自己剛剛的問題,「我下午那樣地在外面叫你的時候,你就在這里?」
陸輕舟微微地嘆息一聲,輕輕地點點頭。
霎時,蘇曉苒心中那股不安的預兆化為了真實的擔憂,她覺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在生生地分開她跟陸輕舟,在硬扯斷兩個人脆弱的紅線。
裴延未笑,但那期待的眼眸之中,有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薛柔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扶著一邊的長幾才能維持自己的勉強站立,美目之中早就蓄滿了淚水︰「師兄,你變了,你答應師父會好好照顧我的,卻讓我被這個女人軟禁了兩年。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卻為了這個女人不理我。一路上到處都是罵你的人,我都沒有離開你。我為了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你怎麼對得起我?明明說過一輩子都會疼我的……」
越說薛柔越覺得自己委屈,說到後面已經泣不成聲,眼淚爬滿了臉頰。
陸輕舟也听得難受,他對薛柔寵溺慣了,就算是薛柔惹是生非,也想著她還小不會與她計較;再有了兩年的軟禁在前,後面不管薛柔做出怎樣的舉動,他都會歸咎于自己,總覺得不管自己怎麼做,似乎都不能磨去薛柔兩年的委屈;然後再是這一路上的異樣眼光跟指指點點,讓他的心難受得很,覺得自己欠薛柔的只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明明是答應了師父會好好地照顧她,不管她怎麼任性,都絕對不會責備她的。現在雖然他也遵守著諾言,從未對薛柔說過重話,但卻因為自己的關系讓她陷進這樣的境地里面,實在是……
可是,他能怎麼辦?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自己的控制之內。
沒來由地心中升起了一股無力跟煩躁感,破天荒地,他第一次有了迫切聯系上師父的念頭。
「柔兒,對不起,師兄……」薛柔此刻正在激動頭上,他也不能任由事情這麼發展下去,張嘴就是習慣性地道歉。
「我不要听你道歉……」薛柔沒來由地一聲巨吼嚇住了所有人,她自己也是被嚇得呆了一呆,一聲嚶嚀哭著跑開了。
一直以來,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事情,只要撒撒嬌、或是抹抹淚水,陸輕舟就立馬繳械投降了。此次,當然也不例外。
但就這次,薛柔覺得不對,她覺得自己並不是想要听陸輕舟的道歉。因為那道歉她听了太多太多次了,這次一點都不能讓她消氣,反而有種陸輕舟在哄小孩子的感覺。
對,就是在哄她,在敷衍她。
「柔兒……」陸輕舟一著急,也跟著追了出去。
蘇曉苒愣了一下,事實的發展跟她自己所想的,好像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管是看小說還是看八點檔肥皂劇,似乎都是這樣的︰男女主角因為第三者有了誤會,誤會越來越深的時候,就會在某個注定的場合出現三人的爭執;然後女主角就哭著跑開了,男主角去追;最後的最後,男主角追到了女主角,兩個人冰釋前嫌,一邊數落著第三者的不好,一邊開始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不要,我不要這樣……」蘇曉苒喃喃地低語著,忽然也跟著跑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