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咯吱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有些輕碎,一听便知道是女子的腳步聲。橙兒拎著食盒入了房間,見柳墨元還是如此,長長一嘆道,「三爺,您既然想念姑娘,為何姑娘出殯那日,您不去送送她。」她的話語里帶著絲埋怨,你不去送就不去麼,為什麼還不讓我去。
橙兒三下兩下將食盒里的飯菜拿出,放在桌子上。又把在最低層拿出兩個暖爐放在桌子上。
柳墨元看向那暖爐,頓感討厭。他知道尤秀在那場大火中死了,皇帝都差點去了,那秀兒呢!在整理現場的時候,發現一具女尸,他曾經深夜潛入過宮中,發現那尸體的體形與尤秀如出
一轍,原本,他沒有這麼難過。因為他知道,秀兒被封了記憶呆在暮彥的身邊,也許會更好。但尤秀在火中喪生,那才是真的痛!如他現在一般,懊悔、痛苦,憤怒以及內疚如潮水從心底深處般涌出,他發現口中是那麼的苦澀。
秀兒——柳墨元,冷俊的臉上滿臉淚水,這是他有記憶開始一生中第二次落淚,第一次,他很小的時候被欺負,他哭著去找父親,結果被父親訓斥,從此以後,不管如何受屈辱,他從未哭過,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他做了什麼?他的家人將他的妻子送給了別人。
秀兒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支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皇帝,他能是個好皇帝麼?你覺得呢?我們想的無非是百姓能安居樂業,安享富貴,而我一生所求也不過是能度過一個平淡卻又幸福的人生,好似很難啊!墨元,你能給我一個幸福的人生麼?她仰頭希翼的問他,而他卻回給她一個沉默。
如果可以,我們隱居吧,到時候生一大堆可愛的兒女,好麼?墨元!紅粉的臉上輕笑點點,卻是在他的記憶中漸漸遠去,柳墨元好想大喊一聲,想留住這些快樂又隱諱的記憶,可卻顯的無力,沒有人對不起他,有得只是他一手將垂手可得的幸福一點一點的揉碎,然後狠狠的一拋,仍進深淵。
秀兒說過,人生就象人站在懸崖邊,前一步走,海闊天空任我游,後退一步,掉進無底的深淵,將本性深深,放在那里,永遠見不得光。
雖然他心里很恨,但這又能怪誰呢?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其實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容王爺會不遵守與仁太妃的約定。與容王爺熟識這麼多年,他自認比較了解容王爺這個人,可事實卻告訴他,一切他所看到的都是假像,試問這天下間有誰能自認會很了解一個人?
範將軍的死,已經差點激起民憤了,若是在這期間再繼續有事的話,那麼容王爺,即使真的把皇位奪到手,到時候也會有百姓出來推翻他。如那日尤秀所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容王爺這幾年做的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失了民心。若是容王爺即位,那柳家……功高震主啊!就算不被容王抹殺,到時候也會被百姓踩踏。
容王與暮彥一武一文,若是好好配合,十年內統一整個大陸不是問題。只是,現實卻不如人意啊!
容王的心里究竟有多恨?誰也不知道,只知道現在的他殘惘變態的如修羅一般。得罪他的人沒有好下場,範將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當年若是柳家未站在容王爺的立場上,那麼也許柳家早就消失在大明國了吧。
權衡利弊,他也不知是對還是錯。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內心的悸動,如今被自己的父親與祖父,親手掐死,卻只是為了迷惑皇帝。
橙兒看著他略顯迷茫的臉,長長一嘆道,「三爺,若是姑娘知道您這麼想念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只是人死不能復生,橙兒是姑娘身邊唯一的人了,當初橙兒便是姑娘留在蓮院伺候您的,所以橙兒不能忤了姑娘的意思,也請三爺也要為姑娘想一想啊!你這個樣子,姑娘會擔心的。」
「擔心?」柳墨元嗤笑一聲,重復著橙兒說的擔心二字。這兩個字,如同千斤的巨石一般,壓在他的身上。若是之前秀兒也許還會擔心惦念他,現在麼?若是她還在世上,一定最恨他吧!他苦澀的想著,秀兒!對不起!我該怎麼辦?怎麼辦?雙手緊握,青筋突起,柳墨元的臉上如同魔鬼一樣的扭曲在一起。他好似看見一身白衣的秀兒站在前方,雙眸噴火的看著他,眼神里有著濃濃的恨意。
兩個暖爐將屋子里帶來絲絲的溫暖,尤秀的身影在檀香的的氣息中顯得有些扭曲,搖搖晃晃的飄渺如仙。
柳墨元站起身,瘋狂的沖向暖爐,砰——砰——骨碌嚕兩個暖爐滾落在地,灑出燃燒著通紅的炭。橙兒嚇的尖叫一聲,有一個暖爐差點掉在她身上。柳墨元又瘋狂的掃向桌子,將上面的飯菜掀了一地。
「滾,給我滾,我不叫人來,誰也不準踏進蓮院!」柳墨元瘋狂的喊叫聲響徹整個蓮院,久久不散。
橙兒輕輕一嘆,輕手輕腳的將桌子等物放好歸位,就要退出屋子。「等等,去給我拿一百壇酒來!」柳墨元看了橙兒的背影,有些恍惚的說道。這一刻,他好像看見了尤秀的背影,踏著優雅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他的生命里。
三天的時間,如流淌在指尖的細沙,緩緩流過。你想留也留不住!
第三天的時候,蕭蕭所在的藍月樓,一抹妖嬈的紅色身影款款入了酒樓。
女子含笑而立,如跌落在人間的精靈一般,優雅、可愛!整個酒樓因為女子的出現,靜如止針。蕭蕭奇怪的抬起頭,立時呆愣在當場。到是藍玲,激動的尖叫一聲,飛快的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暖暖的笑容在女子的臉上越加的溫暖如火,如那火紅的紗裙一般,又如同一個移動的暖爐。人們看向她嘴邊的笑容,那來自冬日的寒冷,也減輕了不少。整個藍月樓里,就連空氣中都蕩漾著暖暖的味道。
「在看什麼?蕭蕭!」尤秀看向呆怔在櫃台里的蕭蕭,輕笑問道。
這不笑還好,一笑頓時讓蕭蕭激泠泠的打了個寒戰。這笑容,冰寒的可怕,雖在笑,可你卻絲毫感覺不到溫度。蕭蕭是什麼人,她曾經各種各樣的人沒見過,但如尤秀現在這般的,乃她生平所見第一人。雖在笑,可她卻感覺到在尤秀的內心深處,一個滿臉寒冰的女子在無聲的流淚。
天使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