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卑鄙下流天地間怎麼會有這種不要臉的人物。
惡狠狠咬著手帕,華裳跺完了左腳跺右腳,氣的心頭火冒三丈,還找不到出火的地方。滄瀾慵懶的斜躺在榻上,掏了掏耳朵道︰「容姐姐,你就認命吧,自從我來到這里,三年了就沒有斗得贏皇帝哥哥。他那個人,兩面三刀,鬼心思一抓一大把,我都被他收拾怕了,要不然也不會乖乖留在這里,陪你一起吃喝玩樂。」
「你怕他,我可不怕他」華裳氣呼呼啐了一聲,面容凶惡,直瞅著對面的東殿咬牙道,「一個君王,不說把心思放在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上,單單與我們這些柔弱女子斗智斗勇,哪里有賢明的樣子?還說什麼衣服還給他,我呸,分明是下作的調戲之語,偏他說得出口」
噗嗤
門外,緋荷紅杏自從她進門開罵之後就一直苦苦強忍著,不欲笑出聲來。然而華裳著實罵的太過分,連下作之類的言辭都用的出來,可見是被自家主子氣到了極處。
便是馮德祿遠遠的隔著帳子听了,也是哭笑不得,站在唐明煌面前瞅一眼外面,就再瞅一眼里面,唐明皇讓他看的著實不耐煩,不由得咳嗽了一聲,道︰「你看什麼呢,鬼鬼祟祟的?」
馮德祿訕笑著回頭︰「沒看什麼,奴才就是听著娘娘與翁主那邊吵吵嚷嚷的,一時好奇罷了。」
「好奇?好奇她都在罵朕些什麼是不是?」
低沉的聲音不期然在耳邊響起,馮德祿抬頭瞧他已然站起身來,忙嚇得跪下去,磕了頭道︰「奴才不敢。」
「你能有什麼不敢的?」鼻腔里溢出一聲冷哼,唐明煌斜眼瞧著馮德祿諾諾不敢言,冷笑著道,「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去把容娘娘帶到朕這里來。」
「啊?」馮德祿似是沒听明白,愣愣的問道,「現在就去?」
「你以為呢?」冷聲低斥一句,唐明煌看也不看他的神情,負手轉身,只盯著粉荷帳子上的童子戲水圖道,「若是辦不到,朕看明兒你也不必在朕跟前伺候了。」
「這……奴才…容娘娘她……」
語無倫次的比劃了一番,馮德祿仰頭看著面前冷漠無情的背影,無奈叩首答應,掀了簾子垂頭喪氣的出來。
緋荷正掩口笑個不停,猛的瞧對面出來個人,忙閉口止住,誤以為是沖著自己與紅杏的全無規矩而來。卻不想走到跟前一看,竟是御前伺候的馮公公,忙賠笑問好,只說公公怎麼得空出來了。
馮德祿正愁著如何去把那個姑女乃女乃請出來,听著緋荷問,僵硬著老臉不禁叫苦︰「你說咱家這攤上的都是什麼事啊?萬歲爺和娘娘鬧不和,反攙和的咱們這起做奴才的不得安生。這不,那邊娘娘還沒罵完呢,萬歲爺就上趕著咱家過來,要請娘娘往他那邊去。」
「啊?」
緋荷紅杏剛一听說,無不是納罕驚異,指了指里頭,又指了指對側,良久才小聲道︰「公公你听听,屋里頭還在罵著呢,這會子過來請娘娘,豈不是無故找晦氣?」
「誰說不是呢?」馮德祿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無悔恨,「早知道咱家就不跟著走這一遭了,托病讓良海過來不就得了。這下可好,自己一出戲沒看成,反倒要親身演一出了。」
嘻嘻緋荷紅杏不覺對頭笑起來,讓馮德祿看見,不由又是一通好罵︰「兩個小蹄子,咱家跟你們說正經事呢,你們不說幫著咱家想想辦法,反倒笑話起咱家來了,看回頭仔細你們的差事。」
「哎哎,公公,公公……」緋荷聞言,忙笑著拉住他,低聲哀求道,「是奴婢們不好,給老仙兒賠不是了。這不頭里跟著主子出來慣了,老仙兒也知道這里頭素來沒有規矩,不像在宮里束手束腳的,可不是怠慢些了?老仙兒消消氣,咱們姐妹兩個也站在外頭听著娘娘罵了好一會兒了,這功夫大抵是累了,總歸是要歇一口氣的。待到沒動靜的時候,咱們姐妹知會老仙兒一聲,老仙兒到那時再進去,豈不更好?」
馮德祿苦笑了一聲︰「就是進去了,咱家又能怎麼說?說咱萬歲爺有旨,請娘娘過去?那容娘娘還不得給咱家一巴掌?」
「這倒也是。」紅杏摩挲著下巴,很是感慨道,「依照咱們娘娘那脾氣,一巴掌倒是事小,萬一再追出來連著萬歲爺都牽累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不是擔心這個?」馮德祿嘆了口氣,又道,「這兩個人活似上輩子的冤家,偏生聚在一起就生是非。你沒瞧見剛才容娘娘看咱們萬歲爺的眼神,生吞活剝似的,把咱家都給嚇了一跳。」
紅杏想著方才的情景,倒真是如他所言,一時又笑問道︰「萬歲爺可曾說了找娘娘什麼事不曾?若是緊要的事,便是進去通報一聲也無妨。」
「正是因為沒說什麼事,咱家才頭疼呢。」馮德祿愁悶的攤手,「萬歲爺就說了句辦不到就要咱家的腦袋,真真讓咱家嚇破了膽。」
緋荷難得看到那麼機警的一個人兒,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沒了精神,不免笑著勸慰道︰「娘娘雖然脾氣不好,然而心地卻是至善的,公公若是進去給娘娘說些好話,求個情,沒準娘娘就依了呢。」
「眼下也只能一試了。」
馮德祿理了理衣服,緋荷紅杏一左一右站著,連忙替他打起簾子。華裳恰巧罵完了一段正歇著,冷不丁看他進來,一肚子的火又被勾起來,沒好氣的斥道︰「你來做什麼?」
馮德祿涎著老臉,只當看不見她的白眼,上前跪道︰「老奴給娘娘請安給翁主請安。」
滄瀾含笑瞧了一眼華裳,伸出手虛扶他道︰「起來吧,在咱們這兒不需要你們那些繁瑣的禮數。你倒是說說,這麼晚才來請安,所謂何事?」
「翁主敏慧。」馮德祿訕訕的起身道,「老奴來委實有件事要求一求娘娘與翁主,此次出來,萬歲爺原說逛一會子就回去的,眼下不知怎麼著,突然就改了主意住下來。而今老奴查點了一番,除卻大內侍衛,跟著來的也只有老奴與緋荷紅杏幾個人隨侍著。如今,皇上惦念娘娘與翁主的起居,把自個兒的侍女全撥到西殿來了,東殿里頭除了老奴就沒個別的人。所以老奴想……」
「想把緋荷紅杏帶回去是不是?」華裳不等他說完,自行插話道,「那就請便吧,我和小翁主這里,不需要那麼多人手,有花喜落梅在跟前就夠了。「
「不不不,不是這個事。「馮德祿急得連連搖頭,擺著手道,」所以老奴想,能不能請容主子過去跟皇上一處歇著,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即便緋荷紅杏不在跟前伺候著,好歹萬歲爺是不用擔心容主子的安危了。」
「安危?」華裳氣的拍著桌子站起來,怒瞪著馮德祿道,「你們主僕兩個也別做的太過分了,把我囚禁在這別院里也就算了,如今竟想著佔我清白嗎?你去告訴你主子,讓他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了,否則是不會跟著他的。」
「容主子,容主子……」
馮德祿眼見她又開始發起怒來,慌得忙又跪下,磕著頭道,「是老奴不會說話,還請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恕罪?你何罪之有,是你主子有罪才是。」華裳不欲與他多言,兀自起身幾步走到門前,掀著簾子看了,果然見到對面東殿里簾子底下微微透出光亮來,當即二話不說,摔了簾子就走出去。慌得左右里服侍的緋荷紅杏阻攔不住,看她飛也是的竄進了東殿里。
霎時,一陣 里啪啦瓷盤落地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唬的緋荷紅杏剎那白了臉,相互看著半晌,紅杏是個急性子,抬腳就要追過去。不提防緋荷在她身後一把扯住,噓聲道︰「你去做什麼?沒看到馮公公都沒跟上去嗎?可見這不過是他用的激將法罷了,咱們且別忙過去,等一會子若是萬歲爺叫咱們了,再進去也不遲。」
紅杏旋轉身,果見馮德祿沒有跟著出來,才驚覺緋荷說的有道理,忙回到原處,垂手站了。
西殿里,滄瀾閑閑的剝著橘子皮,漫不經心的吐出里頭的籽兒來,淡聲問向底頭擦著額汗的馮德祿道︰「怎麼,目的達到了?」
馮德祿笑著拱手︰「讓小翁主見笑,老奴實在是計拙,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計拙?你這樣精明的人兒,月復內怕是三十六計都不止。我也不問你別的,我只問你,萬歲爺跟您說的什麼事,定要請了容姐姐過去?」
馮德祿嘿嘿干笑一陣,直覺她不是好敷衍,只得低聲道︰「老奴也只告訴小翁主一個人罷了,依著奴才的猜想,怕是到了萬歲爺跟容娘娘攤牌的時候了。」
「哦?」滄瀾揉捏著橘子皮,看它濺出一手瑩黃的汁水,片刻才低低笑開,「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不枉我在這別院待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