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不思量,自難忘

作者 ︰ 孔詞

雪雁這才明白眼前的人兒是誰,能有這份氣魄與魅力,當屬華家的四小姐無疑。可憐她見識短淺,真就以為是傷重痊愈的華容回來了。

既然華裳願意當著她的面挑破這層窗戶紙,于情于理,雪雁都不能裝傻混弄過去,只好轉首笑道︰「回娘娘的話,雪嬌姑娘才被皇上派出去內務府支領胭脂水粉去了,想必還要好一會子才能過來,娘娘若是有事,告訴奴婢也是一樣的。」

「那里有那麼多的事,我不過是隨口一問而已。」華裳見她心思靈透,一點就明,不覺笑起來,「你先忙你的去,有什麼話橫豎多的是時間再說。」

雪雁亦是了然笑了,彎身退下去。

滄瀾如同蒙在了葫蘆中,看她二人一來一往,倒是模不著頭腦的怪道︰「難不成你們竟是認識的?」

華裳不以為然道︰「認識又何妨?這宮里頭,若是當真挑起來,怕是沒幾個不認識我的。你不信,只管出門問問,別說是容妃這個虛餃,就連當日的華夫人,記得的人都不知有多少呢。」

滄瀾訕笑,看她言辭確鑿之處又多添了幾許憤懣,直覺不好再說下去,忙換了別的說道︰「咦,這會子倒是奇怪了,怎麼只見了這些宮娥過來?皇上不是該下朝了嗎,前兒還在別院吵嚷著要讓我們搬過來,這回卻不見人影了。」

「誰知道呢。」華裳似乎很不耐煩提到他,接過話茬說了一句,就起身隨意翻動著博古架上擺放的各式精巧玉玩,頭也不回的道,「他愛來就來,不愛來就不來,總歸是他的地方,咱們能安生住下就算不錯了。」

滄瀾聞聲知曉她並沒有與唐明煌解開心結,一面暗惱自己不查趟進了渾水了,一面也不做聲的歪垂著頭,只把氣憋在心里,單等著唐明煌過來算總賬。

只是,不知天子是否真有通天之能力,竟像早已算到她會找他的茬一樣,至晚間只派了緋荷紅杏雪嬌雪雁過來,自己推說批閱奏折,看都沒過來看一眼。當真應了一句老話,得不到的統統是好的,得到了反棄之敝履了。

她仔細觀察了華裳一回顏色,得,算她杞人憂天。正主兒都不生氣,她一個貼身的丫鬟又哪里夠得上資格生氣呢?

百無聊賴的用了晚膳,華裳的習慣是不願有旁人在吃飯時打擾的,故而幾個大丫鬟皆都被趕出了殿里。滄瀾雖然被服侍慣了,只不過性情較為灑月兌,有沒有人服侍也沒什麼大礙。飯畢既然不用費心去揣摩帝王的心思,華裳樂得悠閑,不過與滄瀾閑談數語,于燈下玩了一會子飛陸,便各自回了屋里歇下。

華裳自吃飯的那時候起,就沒停下對幾位侍女的打量,緋荷紅杏自不必說,里外跟著唐明煌,分明是個心月復無疑。而雪嬌雪雁,依照前時的記憶,雪嬌與那樓貴妃十有八有是月兌不開關系的,而今她入宮,也是懷了利用她的心思。

這會子眼瞅著一眾宮女都不在身側,雪雁稚氣未月兌,縱然有心防範她,也難免有疏忽的時候,華裳便十足的露出本性來,有心要讓雪嬌存疑。言語之間更是多次提及了宮外的生活,及華府的事情。雪嬌未免暗暗驚奇,早已把如今的容妃就是華裳的事實猜了個七八分,只藏在心里不便表露罷了。

過了這日,晨起的時候,依照宮中的規矩,身為妃嬪定然要去寧壽宮行省晨之禮。滄瀾換好了衣衫,跑到華裳的房里,坐下來就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道︰「你猜,她們能認出來你幾分?」

彼時華裳剛朦朧轉醒,起床氣倒不小,白了她一眼,也不無譏諷的說︰「你也猜猜,倘或你蒙了面紗跟我去,她們能認出你幾分?」

滄瀾一語噎住,連連擺了手,敬謝不敏。

馮德祿從昨夜里就沒睡安生,自個兒的主子就是嘴硬心軟,口是心非,人都跟著回來了,你想人家就過來看一看唄。非得裝出個正經的樣子,欲要不過來,又在心頭惦記,翻來覆去的,直到二更天的時候,才不見動靜。他好不容易得空眯了一會兒,這倒好,趕不到五更天,那個九五之尊的人就醒了,隔著帳子就吩咐,讓往德安宮瞧瞧,兩個人住的可好。

這會子過來了,瞧著人家談笑風生的,不知比他好過了多少倍。虧得是那個人沒看到,否則離了沒人的地兒,少不得又得胡亂生氣。

哀怨的嘆口氣,手執麈尾,馮德祿站在門口處干咳了一聲,瞧著里頭的兩個人轉過頭來,才訕笑著低頭道︰「給娘娘請安,姑娘請安,主子讓奴才過來問一聲,兩位昨兒夜里睡得可好?吃的可好?」

滄瀾正喝著茶,與華裳說道唐明煌怎的沉得住氣之類的話,哪知話音還沒落,那邊果真派了人來,當下笑噴了一桌子的水,兀自擦抹著嘴角道︰「難道有神明在這里不成,說什麼來什麼。你瞧瞧,我才剛說他放不下心,可是讓我說著了?」

華裳也為了馮德祿來得及時感到好笑,听了滄瀾這麼一說,也不由彎了眉眼,看向他道︰「這里吃穿俱是上等,豈有不好的道理?回去告訴你主子一聲,就說我們好的很,待會子還要去太後那里晨昏定省呢,不必再費心著人過來慰問了。」

「是,娘娘住的好,萬歲爺和奴才們就放心了。」

馮德祿瞧她不再冷語相對,心里頭直覺受寵若驚,忙笑著讓緋荷紅杏都好生照顧著,自己便回去承德宮把話回了一遍。唐明煌听聞華裳如此說,自然受用許多,想著她二人進來,嫌棄行囊沉重,許多慣穿的衣服都沒帶進來,再者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原該重新做了衣裳的,便把馮德祿招來,又吩咐往德安宮賞賜了好些上等的倭緞妝花緞等布匹。一面听說她們要去寧壽宮,數了下日子,自己也好些時候沒過去請安了,且容妃回宮一事,為避開有心人視線,事先也沒有跟太後商量一聲,這會子就來了興致,忙叫來連珠,換了便服起駕寧壽宮。

早在華裳他們過去之前,就有好事的人里外傳了一遍,各宮妃子幾乎都得了心月復的消息,說那容妃娘娘要去寧壽宮中請安了。一來諸人好奇她死里逃生福分廣大,二來也是想試探樓貴妃及太後的意思,這個容妃可是深的皇上聖寵,如此貿然的回來,宮里頭不知有多少人的位子岌岌可危呢。首當其沖的便是樓貴妃,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南華小郡主那麼巧就死在了容妃娘娘的寢宮里,若說貴妃沒動手腳,著實是沒人相信的。若說是別人動了手腳,于理卻又不和,畢竟害了一個華容與南華郡主,除了樓貴妃會受益,再沒旁人能沾惹到一點好處的。

原以為,華容病重垂危,無人有據指責貴妃娘娘,眼下她好模好樣的回來了,就不信那樓貴妃能安穩的坐住。

由是,原本平淡無奇的早晨,因著種種心思糾結,六宮妃嬪倒是難得一見的湊齊在太後宮中,齊刷刷的並立幾排,幾乎沒讓進入殿內的華裳與滄瀾嚇個半死,還以為是太後等人給他二人一個下馬威呢。

幸喜她們的膽色高于常人,只剎那的慌神,眨眼便恢復如初。滄瀾謹記自己是婢女的身份,言行上不敢行錯一步,唯跟在華裳後頭偷偷巡視了一遍屋里眾人,胭脂水粉堆里,倒是個個面容滯澀,想必華裳扮演的容妃娘娘多半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外。尤其是居于太後左下首的華服麗人,自華裳入了殿里,她的目光除了驚訝,便只余嫉恨了。

滄瀾悶聲兀自想著,華裳卻已然參拜下去,因著是四妃之首的緣由,故而只需對著太後與樓貴妃行禮便可,余者妃以下的嬪、婕妤、昭儀、良娣、美人,則漸次給她行了一禮,方各自歸座。

樓貴妃晨日里便從雪嬌那里打探到了容妃的不尋常之處,初時她是真不敢相信容妃果然活著回來了,眼下卻是不相信回來的到底是華裳,亦或是南華郡主。因為容妃,絕對不敢在起身的時候,沖她如此挑釁的翻白眼的。

玳瑁長甲挖的掌心一片疼痛,樓貴妃忍住心中驚悸,听著太後與華裳漫話家常,渾似這個人就是那個溺水的容妃,毋庸置疑。胸中翻騰不止,樓貴妃忽而想到華裳與自家的弟弟樓南是有過結盟之儀的,當下也顧不得各宮打探的神情,及太後尚未說完的話語,一徑開口委婉道︰「母後,臣妾今兒還有件事要跟母後商量,母後是知道的,臣妾的弟弟樓南自那一年受了驚怒之後,一病不起早已化作黃土了。臣妾之父白發人送黑發人,過完年就一直心痛在身,告假在家休養,臣妾想著過些時辰就是家父的大壽之時,宮中雜務也處理的差不多了,能否跟太後求情通融,讓臣妾回家看看老父?」

太後此時正與華裳說著一些吃的什麼藥的話,乍然听到樓貴妃這一番言論,倒是一驚恍然道︰「瞧哀家這記性,竟忘了樓相還病著。難得你有這份孝心,為人子女的,原該伺候在老人左右,雖說是入宮為妃,也不能違背人之常倫,若是要回去,貴妃好歹跟皇上說一聲再去吧。」

「臣妾多謝太後。」

樓貴妃不動聲色的抬頭,余光里只往華裳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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