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荷忙跪道︰「回萬歲爺的話,今兒單只奴婢帶了雪嬌雪雁跟著娘娘出去的,因為瀾兒不舒服,娘娘留了紅杏照顧她,她們兩個就沒跟著去。」
唐明煌冷眼斜睨她一回,這才看著馮德祿道︰「傳旨下去,今兒跟著出去的一干人等,除卻皇後娘娘從西岳帶回來的人,一概關入秋巷,留待宗人府審理。方才娘娘他們轉過的地方,也派人去查一查,全數打入大牢,等候發落。」這廂說完,緋荷等人早已唬的元神俱散,癱倒在地,連告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連珠馮德祿等也是人人自身難保,俱都跪在那里低頭垂淚。
華香眼見有一場血雨腥風要在內廷刮起,少不得強打起精神勸道︰「皇上稍安勿躁,我那妹妹也不是沒有主見的,定不會任由人擺布,而今之計,還是派人去找一找吧。倘若是不長眼的人擄了去,好歹還尋得回來。」
唐明煌冷笑數聲,斜睨華香一眼道︰「娘娘這是安慰朕呢,還是自欺欺人?那麼多人跟著出去,別人都無恙,單只她一人出了事,你叫朕如何相信這是意外?」
華香聞言噎住,也知他必然會對自己起疑,便淡淡回稟道︰「皇上,有件事還請您思量,我那妹妹原是從西岳嫁給大唐的小將軍的,我雖然不知道這里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她從將軍夫人變成了宮中嬪妃,但想必皇上是知道的了。如果她現在仍在將軍府中,我想今天這事也定然不會出現。」
一句話字字珠璣,說的唐明煌啞口無言,恨恨的甩著袍袖,也無心在此時去追查到底是誰把華裳是宮妃的事情說出去的,只負手說道︰「既然娘娘都已經知道了,朕也不多言,在容妃找不到之前,只怕娘娘一行暫時回不了西岳了。若是西岳王問起,還請娘娘回信一封,就說是朕著南華郡主款留多日吧。」話畢,也不管華香如何說,徑自叫來馮德祿道,「宣朕的旨意,近日邊關戰事吃緊,為防萬一,閉城三日,所有來往人等全數盤查,一個可疑的都別放過。若要看到與娘娘長的相似之人,不論生死帶進宮來。」
馮德祿磕頭連連答應。
橘梗氣憤不平,待要上前與唐明煌理論,卻被蘇秀秀及時勸止住,輕輕地搖了搖頭。唐明煌冷笑一聲,叫來緋荷紅杏送華香等人回德安宮去,一面又道︰「把瀾兒叫來,朕有話對她說。」
緋荷忙應聲是,便帶著華香回去德安宮歇下不提。卻說滄瀾在來時的路上听說了華裳不見的消息,不免大驚失色,道︰「難道就沒有侍衛們跟著?」
緋荷道︰「既是娘娘要出去,侍衛們當然會跟著。只是來人太過神秘,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街面上人又那麼多,我們就算是要找也不敢大動干戈,派出去的侍衛各處都追蹤了,回頭來卻是一點蛛絲馬跡都無。」
滄瀾這才有些正色起來,垂眸細想片刻,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跟著緋荷到了承德宮。一時唐明煌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她一個,見她似有很多話要問,便知是知道華裳的事了,這里也不容她多言,于是沉聲道︰「你上次不是問,那個救你一回的公子身在何處嗎?朕現在已經知道他的下落了,只不過你要幫朕做一件事,朕才可能告訴你。」
滄瀾不由一喜︰「皇帝哥哥當真知道了?」
唐明煌看了她一眼道︰「當真。」
滄瀾咬唇輕笑,遂抬起頭道︰「那麼,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好了。」
「朕要你回到長公主府去,將賜予你肅清公主之名號,只當是姑母思念滄瀾翁主甚重,收養為義女,長居府中。待到冊封之後,便將你許給撫遠大將軍,重奪邊關軍事大權。」
「我不要」滄瀾想都不想的拒絕道,「皇帝哥哥明明說的是要告訴我那個人的下落的,如今為何要拿我做政治籌碼?我是不會答應的,反正你說的滄瀾翁主已經死了,皇帝哥哥若是強迫我如此,那麼我也只好出宮,天涯海角自個兒找他去。」
唐明煌不覺一笑,淡淡望向她︰「你怎知朕給你說的這門親事是強迫你的呢?朕只怕到頭來,是你強迫他還差不多。」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滄瀾似有頓悟,幾乎不敢相信的問道。
卻見唐明煌含笑點頭︰「正是你所想之意,朕的撫遠大將軍,便是昔年救你的那個人,也是替你摘取蝴蝶風箏的那個人。」
「你說的是真的?」滄瀾顯然激動起來,咯咯笑著,又抱緊了唐明煌的胳膊叫道,「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那個人真的是撫遠大將軍嗎?他叫什麼名字?」
唐明煌唇角笑意更深,遠目望著窗外,低低吐出兩個字,滄瀾听聞,抱著他胳膊的那只手不覺垂落下來。
卻說華裳被樓刃瓷一路挾持去了郊外,沒見到旁人,卻只見到孤零零的一方墳墓立在竹林之中,幽靜黯然。墓碑上赫然刻著‘愛子樓南’幾個大字,華裳只見了一眼,淚珠兒便不由自主的滴落下來,從樓刃瓷桎梏下掙月兌開,輕輕蹲跪在目前,單手摩挲著一行行的碑文,半晌才道︰「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看他一眼嗎?」。
樓刃瓷遙站在她身後,點了點頭道︰「正是,因華四小姐的不告而別,我家主人惦念成疾,越發病重。好不容易熬過了寒冬,卻在立春的時候,看到了四小姐送得美玉,一念又起,自此就再沒下床過,到了二月間的時候,便撒手去了。」
「是嗎?」。華裳在淚雨迷蒙中凝望著那座墳墓,低低笑說了一聲傻子,哽咽許久才淡聲道,「樓南哥哥是很好的人,或許你不知道,我第一個想嫁的人並不是應扶唐,而是你家樓二少爺。那時我想著他身體不好,嫁給他等他死了,我就自由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後天陰差陽錯,到底是沒能如願,及至我們結拜為義兄妹。樓南哥哥一直對我很好,不管是真是假,他總歸是沒有為難過我,那一年在獅子樓上,以他的聰明定然知道我是那他做幌子的,但他仍是赴會而來。便是從那一刻起,我告訴自己,不能嫁給他,因為我怕我那極硬的命理會克到他。想不到,縱使我極力避開,他還是去了,真是個傻子。」
「是啊,真是個傻子呢。」
樓刃瓷隨聲附和,目光深遠而悠長,不知看的是華裳,還是看的墓中人,躊躇之下方緩緩說道︰「今日劫你出來,想必這會子城中都戒嚴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樓某在此地還有幾處薄田,還請暫居幾日吧。」說著,拍了拍手,示意那遠處停靠的馬車行駛過來。
華裳擦去淚痕,淺笑站起身,面向樓刃瓷道︰「你犯不著說的那麼好听,我知道你劫我來必然不是為了祭奠樓南那麼簡單,這不過是你使得攻心計罷了。只是我在那里住的久了,人都悶壞了,既然出來,索性住上兩日也無妨,只盼你不來煩我,自去忙你的就行。」
說的樓刃瓷會意一笑,點了點頭,這廂方扶著她上了馬車,送去京郊一座廢棄的花園里。
大抵是之前吩咐過的,院子里打理的還算整齊,華裳各處轉了一圈,倒也很是滿意。樓刃瓷看她歡喜,便道︰「我走後,伺候你的人就會過來了,缺什麼只管找她們要去。你雖然說的不像是逃跑的樣子,但我卻不得不防你,如你所言,我是別有所求,所以你還是乖乖的留在這里為是。我這兒雖然比不得皇宮,但有一樣需要告訴你,我也比不得皇上,會對娘娘你憐香惜玉,必要時候死無對證我也是做的出來的。」
華裳冷笑一聲,瞥了他一眼似是不屑又似是不信,轉身自向屋子里去了。樓刃瓷見的自己一番話活像白說了一般,一時又有些好笑,站在原地悵然嘆息一回,這才帶人回去城里。
所有與華裳失蹤有關的人,全都關在在監,各宮妃嬪並太後的寧壽宮亦是听聞了動靜。春兒瞧著貴妃椅上,太後似是睡著了的模樣,不覺輕手輕腳的放下蠅帚子,將一干僕從全都趕了下去。這里自己正待抽身離開,不提防太後卻是醒著的,在她後頭叫了一聲道︰「你留下,陪哀家說說話。」
春兒忙回身笑著過去道︰「太後還沒歇著麼?奴婢還以為您睡著了呢。」
太後閉目假寐,輕笑道︰「這兩年越發不中用了,一點子的動靜都能吵醒。听說了麼,德安宮的容妃娘娘不見了?」
春兒輕聲道︰「听說了,才剛听萬公公說的。太後,依奴婢之見,那個容妃娘娘也太過古怪些,三番兩次的鬧出些事來。」
「可不是麼。」太後亦是含笑道,「就算她不想鬧出事,也有的是人想要鬧事。」
「咦,太後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