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總是悲劇多于喜劇,里爾現在就有種這樣的情緒,原本還想再去營帳里看看那個現在還在挑燈研究的統帥,但此刻伊非魯斯傳來的訊息卻讓他不得不放下許多的事情,走一趟比亞帝國的帝都。雖然已經知道了那個老丞相的執著,但此刻卻也是只能用一聲長長的嘆息,來感慨一下現在的感情。
盯著伊非魯斯那張出色的臉,撐著額頭,听他耳根。不得不說,老頭子的膽大真是讓里爾佩服,而老管家的忠心程度也是讓里爾再度贊嘆伊登家族的血統啊!到王庭中竊取聖旨,擅自模仿陛下筆跡,私蓋帝印,無論哪一條,都是毫無疑問的死罪。
「少爺,他為比亞帝國聚集了一群可用的人才,這些人的力量,足以保住比亞帝國王室的血脈不完全的毀于亡靈之手。」伊非魯斯說著,聲音里的哀傷是不容忽視的。這些日子,他是作為一個幕僚每天和宰相相處,對于宰相通透的看法和縝密的心思,以及那種完全而純粹對的思想給深深震撼了。他並不是人類,甚至可以說對于人類一直都是鄙夷的,但此刻……
低低的垂下眼睫,伊非魯斯小心的問了一句︰「少爺,您能讓他活著嗎?」。
極沒坐相的少年但笑不語,只是順了順腦後的黑發,白皙的指尖和烏黑的發絲,對于任何一個人,都是一種清冷的壓迫。而承受著中壓迫的伊非魯斯,頭上冷汗琳琳,卻緊緊地抿著唇,硬是不願屈服。
「伊非魯斯,你是魔族,什麼時候我親愛的冰山伊非魯斯閣下開始為一個人類求情了?」那雙桃花眼是輕輕的合著,但可悲的魔界貴族還是被著話語里的無情給震撼了。這個少年從一開始似乎就沒有什麼人類的感情,獨斷專行,做的事情全都看心情而定,所以,他又何必去做這些徒勞。
自嘲的笑笑,便不敢再做言語,但里爾卻是給了他一個特殊的恩惠。「走吧,我們去監獄里看看我們可愛的老丞相吧!」就見那白色的長袍揚起層層素潔的顏色,兩個人便已經站在了污濁的監獄里,那白淨的腳也因為地面的油膩而干脆就浮在空中。
如墨的眼楮就盯著那個挺著脊背,端端正正跪坐在草堆上老人,無論什麼時候,這個嚴謹的人,都是整整齊齊干干淨淨的,連那長的過分的胡子,還是整齊的梳著。輕聲的喚他,里爾的聲音里不自覺的就承載了太多的溫柔。「宰相大人!宰相大人!」
老人在呼喚聲中,慢慢睜開那雙智慧的眼楮,當看到里爾的長相時,眼中也有了些許的懷戀和慈愛。因這些時日的牢獄之災,老人干枯的唇開合的有些吃力。「你就是雪露的孩子吧?」
雪露?這個名字還真是陌生啊,那個雪菲公主或許是心中過分愧疚,逃避一般的不敢提這個名字,而里爾對于這個名字也只是偶然間的听到一次,便是在沒有接觸,現在听這個老人喊出來,才真正的有種溫情的感覺。于是便順從的點點頭,踏著虛空走到老人面前,過長的衣擺本是會托在地上的,但此刻卻因為里爾的站立狀況,剛剛好的觸及地面。
「宰相爺爺,我是里爾!」只是淡淡的將名字報了出來,伸出手,瑩潤的手指就在老人的面前。此刻沒有帶眼鏡的宰相,真正的蒼老和疲憊,已經完全展現了出來。灰色的瞳孔看著那只年輕的手,不自覺的就將自己皺皺巴巴的枯手放了上去,任少年一個用力,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爺爺,您適合站著!」
點點頭,宰相笑了,皺紋並不多的臉上,每一條溝壑都是笑意。搖搖頭,伸出食指愛憐的點點里爾的眉心。「你這孩子!」這樣長輩的舉動,即使是夏非,也是有一點點的心靈觸動的。當然,這些觸動對于感性的人來說,必然是不可逃的牢籠,很遺憾,里爾是過分理性的人,所以,只是一瞬間,就從那份親情的溫暖中掙月兌出來,還是那般風輕雲淡,寫意風流。
兩個人也並不去追究怎樣進來的,也不去問彼此都有些什麼,里爾只是傾听著老人對于雪露公主的回憶,不做任何評說的笑著。突然地,老人兩眼放光的抓住里爾的手,像老小孩一樣的說道︰「知道嗎,格魯其實是暗戀雪露公主的哦,不過可惜了,他在一次出征的時候,被異族用了一種奇特的藥,變得開始對于一些人的面孔難以識別了。」
眨眨眼,里爾倒是對這種癥狀有過耳聞,似乎在醫學上叫做——人臉識別障礙!但這種雞肋的病癥出現在那個冰山一樣的格魯.伊登身上,總覺得很有喜感啊!于是,老丞相便順風順水的轉移了吐槽對象,開始對自家兒子的童年歷史,進行詳細的描述。
伊非魯斯對于里爾的行為很是不解,首先就是那個懶人居然會自己站著,還一直就那麼直挺挺的不見一絲的不耐。其次就是里爾的眼里,有了一種欣慰和淺淺的真誠的笑意。這些對于伊非魯斯,都像是看到光明神親自降臨一樣的怪異。
就這樣,宰相一直在訴說,里爾也認真的听著,兩個人似乎都忘了這里是什麼地方,知道有晨光從門縫中射入兩個人才相視一笑,沒有做任何的告別,里爾消失在空氣中,而伊非魯斯自然也立刻跟上。
迎著光線走來的帝王,眼中沒有絲毫的情緒,只是冷酷的抬起手,侍衛們便是要來將這個老人架起來。探探衣袍,老人從容的微笑著,看著國王。「請允許罪臣提出一個卑微的請求,就權當是老臣千年以來,為帝國盡心盡力的報償吧!」
此言一出,國王心中大慟,終于是開了尊口,聲音嘶啞。「您請說!」
「請讓老臣自己走,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請讓老臣自己跳下去!」神采奕奕的老人家,此刻在陽光中,有著說不出的高大。侍衛們也對這個老人的忠心不做任何懷疑,但他們只是侍衛,帝王的決定不是他們所能違抗的。巴巴的看著國王,當那堅毅的下巴略略的有了一個動作,大家的心也是落了地。看著宰相整理好自己的衣冠,臉上掛著平日里智慧的笑容,從容的邁出了監獄,等待他的,將是毋庸置疑的死亡和亡靈慘無人道的審判。
伊非魯斯看看里爾沉靜的側臉,第一次,他看到了那雙一直習慣性隱藏在睫毛下的黑瞳。這個習慣微笑的少年以一種靜穆的表情,來見整這個老人的死亡。
「少爺……」不解的喚了一聲,看到那瞳孔里荒蕪的寂靜,怔怔的開口。「您為什麼不以現在的樣子出現,至少黑發黑瞳,還能給他一個希望。」
「希望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是別人給的!」溫潤柔和的聲音,若珠玉羅盤,聲聲都有著余響。「你認為,所謂的賢者,是伊登宰相會去相信,並且傻傻的將所有的賭注都下在這個所謂的什麼莫須有的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