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寒有幾分惡心,顏卿也有點不適。
二人一同看向室內。堂上掛著一塊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面坐的身著官服的卻是一臉猥瑣的男人。想這黃仁好歹也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而小姑娘才十二三歲,他居然還敢想佔人家的便宜,這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丁寒朝著顏卿努了努嘴,那意思是,管管唄。後者卻回了個,打死也不要麻煩他的表情,其堅定程度可比黃金。
就在這時,堂內傳來宣仵作的喊聲。
丁寒腦中猛地閃過一計,一把將沒留意的顏卿拉到旁邊,壓著聲音說道︰「卿,這小姑娘的爺爺死因是什麼咱們誰也不知道,現在又傳仵作,可是個不錯的機會。一會兒你去伴仵作,我去翻黃仁的底!」反正當御查使,他們沒少演戲,丁寒讓顏卿扮仵作倒是考慮到他好歹也是大夫的緣故。若他自己去扮,弄不好會穿幫。
顏卿听得嘴角微抽,那樣子像是討厭這次的角色扮演一般。丁寒正想勸上一句,就听顏卿憋了半晌總算憋出︰「她是個姑娘!」如此一句話讓丁寒唇邊猛抽了下。他道顏卿是看不起仵作一職,誰知還是因為女子的關系。
看來顏卿討厭女子的毛病已經深入了骨髓中,能不與小姑娘掛上關系,他是絕對不會扯關系。
顏卿的堅持讓丁寒翻了個白眼。他扯著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她還是個孩子。」說完想到俞希。她也是個姑娘,怎麼就沒讓顏卿如此的不適?他若不是答應了俞希不泄露這秘密的話,現在一定會來個現身說法。
小雙的爺爺,就是那個拉二胡的老者,顏卿雖說在茶樓時對他並沒太多留意,倒還算是有幾分印象。老人的身子看起來還算硬朗,現在說走就走,任誰也會受不了。
顏卿想了想,反正當初的計劃已被打亂,現在就當是有緣了。只是扮個仵作,倒不用和小雙扯上大太的關系,
丹鳳眼中一流出猶豫,桃花眼里就精光大盛。事不宜遲,丁寒拉著顏卿劫下了趕來的許仵作。
接下來的事,便是之前提到的,此處就不再重復。
顏卿得令走向遺體旁,蹲下去伸手揭開搭在老人臉上的白絹。白絹拿到手中時,眸中先就閃過疑惑。此絹……是誰的?他微掃了跪在一旁的小雙一眼,後者眼底一片哀傷,卻又不似死了親人那般傷心。
那種傷心像是死了一個陪在身邊多年的老僕一樣。
顏卿畢竟不像丁寒那般事不分輕重。他就算瞧出其中疑點,但終不是此事的重點,他也沒就怎麼再去深究。
他先看了看老者的臉部,再瞧抓起老者的手指瞧了瞧,抬起老者的四肢曲了曲,最後再壓著老者的皮膚。瞧這模樣,還真有幾分像在驗尸。
黃仁在堂上撇著嘴瞧著,眸里帶著些許不以為然。驗吧驗吧,不論驗啥出來,諒他也不敢亂說話。
老人的唇部發黑,眼仁還有點充血,仔細看去,耳孔處也有一絲血漬,就連指甲蓋里也發著黑,這些現象就像是中毒一般。
這麼明顯的痕跡,那姓許的仵作怎麼會驗成老死的?
顏卿微蹙了下眉,手上遲疑的動作讓一旁的小雙察覺。她弱弱地問道︰「仵作哥哥,爺爺是老死的麼?」
小雙一說話,就听師爺很突兀地咳嗽了聲。顏卿也很配合的抬起了眼來。師爺眼里的警告,是個傻子也能看懂。
可惜此時的顏卿所扮的二勝是個更傻更痴的人。他目光呆滯的瞧著師爺,口里喃喃地說道︰「你……你,你,你爺爺的,」結巴到這,後話停住,這讓在場的衙役傳出笑聲。此話明明是說給小雙,可那只露出來的丹鳳眼硬是不轉眼的瞧著師爺。
這像是在罵人一般話讓師爺肥碩的臉抽了幾下,正欲責備便見顏卿突然埋頭對著老者遺體說道︰「不不,不,不是,老,老,老……老死的。」
結巴聲一落,就見穩穩坐在上首的黃仁,身子直了一下。
顏卿身邊的小雙听了此言,如釋重負般地呼出口氣,忙不迭的朝著顏卿道謝,邊謝小手邊拉上了他的衣袖。後者不著痕跡的閃開,正要站起身就听黃仁怒斥道︰「你!哪里來的?居然敢在大堂上滿口胡言,來人,來人,賞他三十大板,看他還敢不敢胡說八道。順便把許三給我喊來!再驗再驗!」
氣急敗壞的吼聲讓衙役快速行動,喊人的跑出去喊人,打板子的上來拿棍子將顏卿架在地上。
窗外的丁寒瞧到此幕,眼中閃過戲謔,腳下卻沒有絲毫移動的意思。
小雙看幫她的大哥被架在了地上,心里一急跪在地上喊道︰「老爺,大老爺,大人!您且听仵作哥哥說下去吧……」
黃仁當縣令也有些日子了,看的尸體也不算少,就算不會驗尸什麼的,但簡單明了的死因,他大概也能猜得七七八八。當小雙推著老人的尸體來時,他一眼就看出此人是死于中毒。至于驗尸的說是老死的,黃仁心中也知道,估計那許三又喝多了,匆匆看了就胡口說了句老死。
許三是他衙門的仵作,驗錯尸的事傳出去,就是給他黃仁面上添黑,這種自己扇自己耳光的事,他肯定不會做,于是也就打算將錯就錯的判了。
中途時,小雙梨花帶淚的模樣吸引了黃仁的眼球,他便有了一些不軌的念頭,她若是順水推舟,他就免為其難的賣個面子,就連托辭他都想好了。該背黑鍋就得背,出來混總要還的!
誰知這小丫頭就是不上道,黃仁自然也就免了認真的想法。
喊著再驗尸,不過就做做樣子罷了,黃仁就不相信那許三敢自己說自己的結論是錯的。
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丁寒顏卿這兩位吃飽了沒事干的御查使,硬插手了這件小事。
于是,黃仁怒了,來了個翻臉不認人。
「住口!堂下喧嘩,打二十大板!」
小雙一听,臉色頓時發白。她是知道規矩的,擊鼓鳴冤,不問冤情便要先受二十大板,誰知道縣令仁慈,並未對此事提起半分,這才讓她忘記了官民的區別。
街坊不是說黃縣令是渠縣的父母官麼?怎麼會是如此父母……
還沒等衙役走到小雙身邊,眾人只覺眼前一閃,一道白影穩穩的落在了堂內。
白衣,白扇,白面具,腰間一塊雕花金牌,在光線下發出誘人的金光。
衙役們愣下才紛紛呵道︰「什麼人?」看這打扮,來者不是普通人。眾衙役只敢嚷嚷,誰都不敢貿然沖上來。
來者何人,衙役不知道,師爺沒見過,黃仁卻是清清楚楚。他那兩道八字胡下的嘴,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兩下,第三下時,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原來是御查使大人到了,下官有失禮數了。」邊說著邊朝丁寒走來,到了面前毫不含糊的跪了下去。
堂上最大的官都跪下了,什麼師爺,什麼衙役也都丟下手中之物跪了下來。
此時形成了三個台階,丁寒站著,黃仁、師爺、眾衙役跪著,小雙與顏卿趴著。
胸脯貼在地面的顏卿,不用抬頭也能猜到丁寒眼里是何種得意。
剛剛混亂之時,顏卿不知道被誰踹了一腳,他為了不顯出特別之處,便乖乖的趴上了冰冷的地面,結果才一趴好就听黃仁要打他三十大板。此時顏卿心里就不爽了,因為他知道,丁寒絕對不會在棍起時跳出來救他,要說救人的話,至少也要讓他受上十板八板才會遲遲現身。
這頓打是挨定了。剛有此念的顏卿又听到黃仁喊著要打小雙。小姑娘才被推倒在地,丁寒這廝便翩翩地出現了。顏卿在心里面暗暗的給丁寒記了一筆。
此賬不算非顏卿。
有了御查使的攪局,黃仁深知這案子是沒法這麼容易的結了。他不知道御查使前後共听了多少,但是此時先表明態度卻是十分重要的。
「大人,此案疑點諸多,下官正想傳仵作再次驗尸。」黃仁邊說著,邊翻著眼楮來瞧站著男人的表情。可惜那只面具將大半張臉都遮了起來,壓根就看不到表情,更別說看出什麼了。
丁寒也不點破黃仁,指了指狼狽的趴在地上的顏卿,說道︰「此人不是仵作麼?」
「回大人的話,此人不是仵作,本縣的仵作是許三,這廝不知是從何處來的,本……下官正要教訓此人。」說到顏卿的問題,黃仁倒是有幾分理直氣壯,那樣子是氣沒地方發,硬要發在顏卿身上一樣。
丁寒知道此時若是他稍稍吹點風,顏卿這板子就挨定了,不過回頭來,他也死定了。這落井下石的事,雖說是他的最愛,可現在的情況卻不容他如此做。
「我看此人倒是有幾分仵作的樣子,你且听他說說這尸體的疑點再發落罷。」丁寒說完,瞧了瞧顏卿,心想,他搞得這麼狼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回頭還是想想怎麼堤防顏卿的暗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