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節骨眼上了,關雲居然來了個睜眼說瞎話,俞希有點惱意。她就這麼帶著慍色的目光瞪著關雲,將他從頭打量到尾,把他衣上破了幾道口,身上受了幾處傷全數了個明白。最後她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算了,小希全听關公子做主了。」
雲少也不容易,拼死拼活的救下她,雖說不敢正面承認身份,一定也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俞希自我解釋了番,無奈的接受了關雲不聰明的掩飾。
看著小人兒的表情越來越生氣,關雲全身都緊張了起來。他很在意俞希對他的看法,哪怕只是當他是個普通的朋友,卻還在朋友範圍,他永遠不希望小人兒把他劃到不來往的對象里去,那樣他不知道會多難過。
隨著俞希表情越來越無奈,關雲提起的心也漸漸放了回來,听到最後憋出來的話,總算讓他狠狠地松了口氣。
一口氣吐出,關雲突然有點頭重腳輕的晃了下。看來是失血過多,體力也不支了。
關雲蒼白的臉色,發白的嘴唇,自然都沒落在俞希的目光之外。她見他忽然晃了幾晃,也沒多想的伸手過去扶住他,同時關心地說道︰「關公子,咱們還是找間醫館吧。」這血這麼流下去,只怕會失血過多而死。
俞希把話說完,就扶著關雲打算走,卻覺得男人的身體似乎變得很燙。她抬頭一看,那張本是蒼白的臉此時血紅血紅的,像是血氣在體內翻涌一樣。
「關公子?」俞希一時沒想明白原因,伸手模了模他的額頭,後者很不適應地撇開頭,同時還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雲少不是要流鼻血了吧……俞希的額角掛著無數條黑線,她見過純情的,還沒見過這麼純情的。踫一踫又不會少塊肉,至于麼?
關雲猛吸了幾口氣,等平復了心情才轉回頭,說道︰「醫館是去不得了……小希,我們去寺廟里先避避。」
說起寺廟,俞希靈光一閃,臉上露出幾分不情願。那個小僧像防賊一樣的防她,就算到了寺廟前,估計她也進不了寺廟內。
不過關雲的傷耽誤不起時間,俞希便連反對的話也沒說一句,抓過關雲的手臂架在肩上,連扶帶扛外加拉扯的朝寺廟走去。
在宿縣也算是她的家鄉,有些小路還算熟悉,俞希扶著關雲走街竄巷,數次躲開了巡邏的衙差,這一路倒是有驚無險。
密林之後是破舊的寺廟,第二次來,它同樣如上次見到那般幽靜安寧。
廟門大大的開著,讓俞希有點止不住的想扶著關雲進去。走到門前,關雲卻先停了步子。佛寺的規定,早就根深蒂固的在炎國每個人的心中,就算情不得已想打破,也是件非常掙扎的事情。
當初關雲提議來此,其實就是想先治療這身傷的,但真正來到寺廟前,他又不知道要應該怎麼去說服自己帶身為女子的俞希進去。
躊躇了一下,就見靜遠擰了個水桶從後院走出,來到前院的井旁。關雲急忙喊道︰「靜遠小師父,方丈在寺里麼?」
听到聲音,靜遠抬頭一看,先是一喜跟著便蹙著眉頭,說道︰「你怎麼又來了?」此話是對著俞希說的。
瞧著小僧的模樣,俞希心里就不舒服。她像是搶了小僧的玩具一樣,就這麼的被他不待見。她在心里暗罵了一句,嘴上不客氣地說道︰「我不來,關公子只怕也走不到這里。」
這話才讓小僧重新把注意力轉向了關雲身上。他驚訝地問道︰「你受傷了,等我去請師父。」說著丟下水桶跑回後院,期間還有孩子不淡定的喊聲。
俞希撇撇嘴,這小僧應該是極喜歡關雲的,否則不會這麼鮮明的表現著情緒。她悶悶的想著,長這麼大還沒這麼不討人喜歡過。
沒過多久,一個滿臉紅光的老和尚被小僧從後院拖著出來,看到關雲一身是傷的模樣,呆了下便招呼道︰「靜遠,快快,扶關少進客房。」
靜遠理直氣壯的從俞希手里接過關雲,正打算拖著他往寺中去,關雲卻指著俞希說道︰「她也得進寺才行。」一切的危險,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俞希而起,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麼不安全的地方,他怎麼會放心的進寺里。
不知是老和尚眼毒,還是小和尚先通知了他,他看了俞希一眼,蹙了下眉,說道︰「這位女施主不能入寺。」說著還做了個趕人趕得很痛心的手勢。
俞希從來就沒想破壞這規矩的意思,但被小的老的一次次說不能進寺,她那股不服與拗勁便鑽了出來。
小人兒單手叉腰,做出一副茶壺狀,指著寺門說道︰「本來我還不想較這真兒的,今兒個還非得問清楚了,方丈,我倒是想知道,是哪條哪規說了女子不得入寺的?」較真歸較真,說出來的話,俞希還是盡量客氣。
剛轉身的方丈愣了下,再轉回來,看到俞希那一臉不服的模樣先笑了笑才說道︰「這是佛寺的規矩,女子入寺會影響清修。」此女雖是伶牙俐齒卻不惹人厭。
這個回答真讓俞希大跌眼鏡,雖然她不戴眼鏡。什麼規矩,什麼清修,俞希 鼻暗嘲,這些都是什麼破理由,迂腐,迂腐對于俞希這個穿越來的貨,只要不是立了法的東西,她都可以全盤無視。套句官方的話叫,她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什麼都敢嘗試一下。
俞希抱起膀子撇了撇嘴,說道︰「虧你還是佛門中人,居然被這些莫明的規矩束縛著。許不許女子入寺,對清修壓根就沒影響,清者自清,明白麼方丈。」
這是詭辯,方丈明白,可听她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居然他一時也找不到話來反駁。
俞希看對方發愣,心里一喜又加了一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想必也不用我這個外人來解釋了罷?」那句話講得偉大,好像她懂許多一樣,其實俞希自己明白,她就是個虛的。貌似在大腦里面,就只有這麼兩句能拿出來顯擺。
方丈明顯是低估了眼前的小人兒,他听她說得一套套的,也驚得一愣愣的。听完那些話後,他不怒反笑,朝她邊招手邊說道︰「女施主話極在理,只是規矩就是規矩,女施主就在門前等等罷。」說著催靜遠將關雲弄入院里,自己頭也沒回的走向後院。
關雲被靜遠硬拖著進院,走兩步停三秒的,終于還是消失在了前院中。
……這老和尚很頑固。
俞希以為方丈對她招手是讓她進去,誰知還沒等她臉上擺起笑意就直接一盆水潑了下來。說來說去,就是不許她進寺。她極郁悶地一坐在最矮的石階上,雙手撐著頭,一臉不爽,順便還用腳扒拉著地上的枯枝。
看來一會老和尚來了,她還得繼續和他談論下進不進寺廟的關鍵問題。
關雲被拖入後院,不由擔心地說道︰「靜遠小師父,一會能請你在門前看看麼,我很擔心她亂跑。」他那句亂跑倒不是說俞希會沖進寺來,他是擔心俞希一氣之下甩頭走人。
說者的意思明顯沒有正確的傳達到听者的耳中。靜遠一听,頓時有點急地說道︰「她怎麼那樣無恥,非進咱們寺來不可麼?」說著腳下加快了步子,好像想幾下把關雲送到師父房里,他好回門前把人守著。
听靜遠的話,關雲知道他是誤會了。不過此時誤會也好,理解了也罷,他都沒多的力氣去解釋。就算是誤會,至少靜遠也會去門前把俞希看著,免得她真的跑掉。
靜遠匆匆趕回門前時,俞希正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發牢騷。她感覺身後來了個人,便回頭一看,對上靜遠一臉不滿的臉,她的火氣更是往上竄。
她是踩小和尚尾巴了,還是搶他玩具了?
俞希氣歸氣,好說也還知道愛護幼小及尊重宗教,她把所有的氣壓住,撿根樹枝在手里,悶悶的在地上劃著。
「咦?你會寫字?」靜遠本來是帶著情緒來的,結果一看她正在地面寫寫劃劃,頓時好起奇了。
廢話俞希暗罵了一句,悶悶地「嗯」了一聲,完了就听靜遠又問道︰「你讀過學堂?居然女子也讀過學堂」
這麼兩句話,沒有輕蔑,反而透著驚訝、期待,俞希听在耳里頓時有些醒悟。炎國的女子,一般是不會寫字的,她會寫,居然引起了小和尚的好奇。
「讀過呀,我還會寫很多字呢。」俞希大眼一轉,說道︰「你叫靜遠吧?會寫自己的名字麼?」
靜遠臉一紅,搖了搖頭。他不識字,不是說不好學,只是方丈不教他。照方丈的說法,讀書多了,心事就多了,煩事也多了,少讀些,少些煩惱。而住這里的文人墨客,他又不好意思纏著他們學字,所以連自己的名都不會不寫。
俞希很想調侃靜遠兩句,但看這孩子清澈的目光里閃動著期待,不由打消了那不成熟的念頭。她是大人好不,怎麼能和孩子過意不去呢。
她拿著樹枝在地上寫下靜遠的名字,然後指著這兩字說︰「這就是你名字,要不要我教你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