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家的祠堂我在剛進門的時候進過一次，那時候只是尋常的家祭，今天全司徒宗族人都來了，一溜高高低低排列的神牌前桌子上擺著少牢。族長領頭，元帥緊跟其後，全族人按照輩分排列，男子站一排，女子站一排，每人面前放著一塊跪墊，唱禮人站在一邊高唱禮歌，唱一段，我們跪下去磕三個頭，再起來听一段，再跪下去磕頭。整個過程莊嚴肅穆。
儀式完成之後，後輩們首先出去，族長和元帥及族里的男子長輩們留在屋子里繼續。
出房門，突然有人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轉頭看是司徒季朋。
「二嫂的腳怎麼樣了？」他站近笑問道。
我往旁邊挪了挪，笑答道︰「有勞三弟掛心，已經痊愈。」四處看了下，司徒孟澤已經獨自一人離開，他向來是不合群的人。反倒是司徒御宇，被族里的一群年輕人圍在中央，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左右逢源。
「那二嫂有什麼要賞小弟的？」司徒季朋眯著一雙眼，又往我身邊靠近，「要不二嫂賞小弟一口胭脂吃！」
我心頭一跳，感覺有道凌厲的眼光射到我身上，轉頭再去看司徒御宇，發覺他還在和族里的兄弟們說笑，原來剛才只是我的錯覺。
「二嫂……」
司徒季朋垂涎著臉貼近，二夫人已經抬頭看往這邊。
我提腳走下台階，司徒季朋緊跟在其後，我快走幾步，他也大跨步，就像一塊牛皮糖黏在身後。
聚在庭院中的大部分老爺少爺夫人少女乃女乃們已經注意到這邊，我似乎能听見他們竊竊私語聲，可是司徒御宇還像個無事人一樣在遠處高談闊論，興致頗好，絲毫沒有注意我這邊。
關鍵時候，三夫人過來，拉住我的手，道︰「采秋，過來。大伯母正送我們禮物呢，每人一件，你也有份！」三夫人邊說話，邊往後面狠狠瞪一眼，拉著我走進那群女人的圈子。
二夫人今天穿的是與七夫人調換的蓮青色禮服，坐在藤椅上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講著話，四夫人坐在旁邊，其他司徒族的的夫人媳婦們聚在周圍，偶爾插進去笑說幾句話。七夫人穿著絳紅色的禮服獨自坐一邊，打理著自己如小蔥一般尖圓的手指。
我拉起被她們排擠在外圍的司徒雲箏，由三夫人帶著走到二夫人身邊。
「采秋，來見見祖女乃女乃。」二夫人站起來，將我拉到老夫人身邊，笑道，「祖女乃女乃，這是我們二少爺的媳婦，叫采秋，她進門時候您身體抱恙未來得及喝曾孫媳婦茶，今天就補上！」
祖女乃女乃笑呵呵地說道︰「這就是二少爺的媳婦？早就听袁茵說二少爺的媳婦標致得不得了，這一看，才知道她差了！」
祖女乃女乃說到這里就停了，身後的笑聲收得很及時，大家都不敢再說話，我笑了笑，要往下接口，祖女乃女乃站起來，粗糙的手指模著我的臉頰，認真地說道︰「這簡直是個從畫里走出來的人兒，哪是‘標致’二字能夠概括全的！」
四周傳來咯咯的笑聲，有人在贊祖女乃女乃說得好，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來來，祖女乃女乃快坐下，讓采秋給你敬茶！」
二夫人攙著祖女乃女乃坐下，我跪在丫頭拿來的錦墊上，捧了一杯茶給祖女乃女乃。
她笑眯眯地喝一口，從手上褪下一只碧澄澄的鐲子，笑道︰「小小玩意，采秋丫頭不嫌棄就拿去玩吧。」
我道聲謝，接過手鐲藏進荷包。有個年約四五十的婦人扶著我起來，對祖女乃女乃說道︰「婆婆真是偏心，這鐲子您帶著身上幾十年了，不給媳婦，偏給了采秋，這鐲子媳婦可是眼熱了好幾年的！」
原來如此貴重，我反倒不好意思收下，手伸進荷包要掏出來奉還，卻被婦人按住了。
「你這個胃口大心眼小的婆娘，這些年我給你們的東西還少嗎？還嫌不夠！」祖女乃女乃笑著呵斥道，說得大家都笑了。
婦人挽著我的胳膊笑道︰「我這里還有份禮物，只是被婆婆這麼一比，就不值錢了，不過有句話兒說得好，禮輕情意重，我這里裝的可是滿滿的情意，也不怕寒磣！」婦人說著從丫頭手里拿出一個木盒子，笑道，「這是我的小小心意，還請二少女乃女乃不要嫌棄。」
二夫人笑著著她，對眾人說道︰「打著前人的話給自己遮羞，真不要臉！這哪是什麼禮輕情意重，全是大伯母臉皮厚，不值幾個錢的東西也拿出來糊弄人！」
眾人的笑聲沒停，二夫人的打趣又來了，大家笑得前俯後仰，揉著肚子喊「哎呦」。
二、三、四夫人和兩位小姐的丫頭手里也捧著一樣的盒子，想必這位大伯母就是祖女乃女乃和族長的媳婦——袁氏。我笑著收下盒。
半個多時辰之後，族長和元帥出來，大家聚在一塊兒話些家常，便都散了，等到晚上宴會的時候再相聚言歡。
司徒御宇與我一塊兒回去，我不時回頭去看小鴿子，不知她今天怎麼了，不緊不慢地低著頭跟在後面，難道就不能走快些嗎？我這樣好尷尬。
「大伯母送了你什麼？」司徒御宇抽出我手中的盒子。
他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尊一尺來長的用沉水香雕刻的送子觀音，我的臉頰馬上燙了起來。
「嘖嘖，這可是好東西啊！」司徒邊贊嘆著邊拿出觀音，笑看著我，眼神別有深意。
我連忙低頭，臉頰燒得更燙。沉水香寸土寸金，是難得的寶物，可是送子觀音……這寓意……
「要不咱們不要辜負大伯母的美意，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們都盯著呢，為司徒家傳宗接代不但是爹爹的意願，也是全族人的希望，咱們的責任重大啊，要不咱們晚上……」
「金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要不妾身晚上將她接過來伺候夫君？為了夫君的幸福，為了司徒家子孫興旺，妾身就是把房間騰出來也是可以的。」我笑著建議道，但是心里卻忍不住開始作嘔，無法想象司徒御宇這雙模過無數女人胴體的手撫在我身上會怎麼樣。
「我只是想晚上將這尊觀音擺在娘子房間，請觀音娘娘保佑娘子身體安康，這等小事，找金蕊做什麼？」司徒故作不知地問道。
臉頰的火燙燒到耳根，火熱熱的，我回頭看了眼依舊低著頭的小鴿子，暗自慶幸她沒有跟上來，要不然真的丟死人了。
「娘子，走得這麼快干嘛，等等我！」
司徒御宇在後面大呼小叫地喊著，我只覺得耳垂都快被火燒了，腳下的步伐越發快，到後面開始忍不住小跑起來，腦子里一直盤旋著一句話︰甩掉他，甩掉他，甩掉這個老是欺負我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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