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榮一直緊盯著我,半分也不曾離開。這會見我問話了,才恍恍惚惚有了一絲直覺。只見他忽然收了一副呆愣的模樣,換上一副大俠該有的凜然神情︰「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我松了一口氣,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來今天我有了第一個七級了。
我一直被深深內疚折磨著,想著那天漫天的血腥,暗暗責備自己造了孽。雖說知道人有來世輪回,說不定這些奴才投胎後可以落個好人家。可還是時常向黃鶯打听當日因我而死的丫頭們的姓名。漸漸知道了那日除黃鶯外共有16個人時,我躺在水里難受了一整夜,自己哭沒哭都感覺不出來了。
我老是算著,一個人沒了,就是少了七級浮屠。十六個人沒了,就是少了整整一百四十二層。我嘴里念著阿彌陀佛,心里卻是萬般失落。總想著要把這些性命都償還回來。今日救了紹榮,總算能略感輕松了。
蘇竹軒在一旁顯得疑惑不解,又開始用他一貫謹慎的眼光打量起我來。我總是被他這種眼光打量著不舒服,但現在不是與他駁論的好時候。
我毫不介意的用袖子擦去紹榮臉上的血痕,又仔仔細細觀察他身上的傷勢,發現都是皮外傷後,才放下心。安撫道︰「壯士放心,我莊已經知道壯士中了歹人的妖術,行動並非自願。過會我便叫他們放了你。」
紹榮直直看向我,並沒做答謝之舉,反而皺起眉頭來,認真觀察我。
我被這兩道目光瞅的有些發毛,干笑一聲,問道︰「壯士放心,你走後,我莊不會追究壯士責任……」
「姑娘,」他忽然打斷我,「不對,蘇二小姐,你也同為五珠宿主吧……」
我一愣,料想他定然記得被催眠期間發生的種種。便微一點頭道︰「是,我是海磁珠的宿主。」
紹榮沉思了一會,繼而抬頭道︰「這麼說,是姑娘用真氣解了我體內的迷魂之咒。」
我干笑一聲︰「也不能算是我解的,我就是叫醒了你而已。」
他眼神疑惑的端詳起我來︰「姑娘難道沒有感到周身冰冷?」
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感覺是比剛才冷了許多。我當時地牢里陰氣過重,便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細細感覺來,這寒分明是源自我體內,並且一浪高過一浪,更勝了起來。
我打了一個哆嗦,捂住雙臂,微微抖了起來。
「披上。」我回頭,見蘇竹軒已經他油光 亮的貂皮披風蓋在了我身上,我心里哼哼道,算他有點眼力價。
紹榮看我的眼神越發莫測,終道︰「迷魂之咒是各系宿主與生俱來的能力,如此看來,姑娘卻是不知……」
我心中咯 一下,趕忙問道︰「壯士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奪了人心智,操控人的行為?」
紹榮忽然失聲笑了出來︰「想是姑娘生在這武林大家,養尊處優,沒強迫過別人幫你做什麼。倘若姑娘盯緊他人雙眼,便可強迫此人遵從姑娘旨意了。只是多少要廢一些姑娘積攢出來的真氣。」
這就是我叫醒黃鶯時感受到寒冷的原因了。我回頭看向蘇竹軒,他也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玉簫已經被他收回了袖中,顯然放松了對紹榮的警惕之心。
我快步朝他走去,他立刻警覺了起來︰「你做什麼?」
我哪里容的他逃月兌,便立刻飛身到他身前,直視他道︰「我命令你現在放了紹榮壯士!快去!」
蘇竹軒雙目忽然變的茫然若失,又突然怒氣騰騰。
紹榮在身後笑道︰「少主乃是意志力極強之人,不好操控。想必此刻少主正在混亂與清醒之間掙扎著。」
看著蘇竹軒掙扎不已的樣子,心里偷笑道︰「少主莫怪,相宜就是試試。」遂垂了雙手,立在旁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蘇竹軒自己站在原地飛快著變化的各式表情,始終握個拳頭,自己跟自己較勁。的個空隙,他從牙里艱難擠出幾個字︰「你……找死?!」
我樂的自在,將大貂毛攏了攏,在他面前兜了一圈,終站在他面前,再次命令道︰「快!放了紹榮壯士!」
蘇竹軒在我一再的命令下,艱難的邁出了一步,兩步……然後疾行至紹榮身後。隨著彭的一聲,所有鐵鏈嘩嘩的開始後縮,震耳欲聾的轟鳴後,終沒了蹤影。
紹榮承受不住身上的傷,跌倒在地上,呼吸若有若無。蘇竹軒則立刻恢復了常態,瞪著眼楮朝我走來。
看他氣勢洶洶地行來,我不慌不忙,瞪大眼楮回瞪他。蘇竹軒發現他和我對視,便迅速轉頭,匆匆別了過去。
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少主,你躲什麼?」
他不肯再上前,憤然道︰「你用這麼陰險的手段強迫我听從你命令!你作何居心!?」
蘇竹軒憤憤的轉回頭想要罵我,卻又被我瞪著退了回去。他原地頓了一頓,終究不知道哪根筋通了過來,竟打橫抱起紹榮,往地面走去。
我緊緊追在他後面︰「你要帶他去哪?」
蘇竹軒抿著嘴唇,不肯回我。他步子太快,任我在後面上氣不接下氣的追著。到了入口,他才輕飄飄的應我一句︰「不想讓他死,就放他上靈韻竹。」
沒等我反駁,蘇竹軒便一個躍身,飛走了。
「二小姐」我回頭,發現黃鶯哭紅了雙眼,手足無措的站在入口處。她滿面憔悴,想是昨夜等了我一夜,熬辛苦了。
我鼻子一酸,眼里立刻包了一包淚。黃鶯猛地沖上來緊緊抱著我哽咽道︰「黃鶯以為小姐出事了……」
我趕忙安撫道︰「不會不會。」雖然被寒氣寒了一會,但賺回了一張靈韻竹塌。算一算我們不虧。
我看著懷中低泣的黃鶯,忽然想起昨夜奏出七律魔音之時,並未見到想容。我一直以為自己與想容情同真姐妹,想不到我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卻不見她前來相救。心里一沉,以為自己的真心又要隨著長江水付之東流之時,黃鶯驚道︰「二小姐快去看看想容小姐,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