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只有兩駕馬車,都隨行在最後,一輛是蕊儀的,另一輛則坐著幾個丫鬟和粗使婆子。尚未輪到馬車起行,蕊儀一行在二道隔城處拜別梓嬌。梓嬌一身端莊麗服,站得端端正正的,受了蕊儀三拜。她笑中似是不舍,又似有些懊惱,「妹妹此次隨駕,定要用心伺候皇上,勸皇上保重龍體。妹妹雖然出了宮,但也定要牢記宮規,切不可學褒姒、妲己。」
「臣妾謹記教誨。」這番話說得重了些,蕊儀察覺到她的怒意,知道她還在為不能隨駕懊惱,又是深深地一拜。
要說萱娘是個謹慎的,怎麼那麼巧就沖撞了茂兒?梓嬌直犯嘀咕,可畢竟只是猜測,找不出確實的跡象。見蕊儀在眾人面前給足了自己面子,心里的氣出了半口,「萱娘身上有傷,福兒又小,恐怕無法伺候妹妹周全,但又不能多帶服侍的人,就讓你妹子多照應你些吧。」
「是。」蕊儀笑應了,回頭看了蕊瑤一眼。本來已經借存勖之口回了蕊瑤,不想昨日梓嬌又令蕊瑤隨行,想必梓嬌對她的心思知道一些,只是不知梓嬌和蕊瑤之間是否有了勾連。
又寒暄了幾句,蕊儀上了馬車,既然有蕊瑤隨行,萱娘和福兒自然就要到後面的馬車上去了,蕊儀想來不覺氣悶,不知一路上蕊瑤又會如何聒噪。
「二姐可是生我的氣了?二姐不理我,誰讓你總跟個醋壇子似的。」蕊瑤小聲埋怨,把玩著手中的花鳥團扇。
蕊瑤從前那般厭惡梓嬌,跟梓嬌說句話都仿佛降低了她的身份似的,如今低了頭,想必是抱定了決心。蕊儀心中凝重,她不是一定要阻攔蕊瑤,只是想讓蕊瑤能多體諒她一點。她也不是不許存勖納新妃,只是希望他能多想想她。她從來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也不可能貪心。
「皇上發了話,我還能反駁不成?何況你一個姑娘家,不明不白地跟來,壞了名節,將來晉封便難得高位。」蕊儀無奈地道,看看她,也不知她這橫沖直撞地膽氣像誰,「說我是醋壇子,你去找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醋壇子。你道她真心幫你?連一個藍才女都容不下,還能容得下你?」
「我也沒真信她,不過是多跟她說了幾句話。誰讓你明明一直答應為我尋機會,卻一直沒有動靜?」蕊瑤隱含怒容的臉生氣十足,雙眸如星似月,她哪里不明白了?不過氣蕊儀不幫她這個妹妹罷了。
蕊儀尷尬地笑了笑,抑制住隱隱的愧疚,「本想著皇上凱旋之後,大選妃嬪的時候,為你求個封位。既名正言順,又盛大隆重,難道不比隨隨便便的好?」
「我才不在乎這些。」蕊瑤微微撇嘴,蕊儀就是太注重這些虛無的東西,才把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而且要是我先一步得了封位,說不定她們就不用進宮了。」
「那里面可是有郭大人的佷女,真不知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像誰!」蕊儀嘆了一聲,喃喃地輕道,「有你也好,就像大姐說過的,守望相助。」
五日後,大軍暫時安營扎寨,以根據梁軍動向做出新的部署。郭崇韜一夜無眠,看著布軍圖想出一道良策,一大早便來到中軍大帳。侍衛將大帳掀開,郭崇韜剛探進半個身子,就看見李存勖正在沙盤上指點布局。
李存勖一抬頭,示意他不必跪拜行禮,聲音略有些疲憊︰「今年收成不佳,軍糧補給恐怕難以續接,必須速戰速決。」
「臣已有一策。」郭崇韜上前,指著沙盤上的軍馬鐵塑,「如今段凝領梁軍精銳屯于我君南側以衛梁都,王彥章帥小部往鄆州。可惜朱友貞將他二人放錯了位置,段凝此人擅權謀,卻不擅領兵,得到主帥的位置不過是挑起了朱友貞對王彥章的猜忌。此次他令王彥章往鄆州,打著招降的旗號,是想挑起陛下對大將軍的猜疑,再一舉奪下鄆州,亂了我軍的部署。可是段凝又怕王彥章奪了頭功,並不會讓人馳援,所以臣想令申王李存渥把守魏州,應付段凝……」
「令魏崇城堅守楊劉,拖住他們。頒旨大將軍李嗣源,盡述朕之信任,安定鄆州軍心。而朕則領一只中軍,過汴州到大梁,生擒朱友貞!」李存勖頷首,不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攻克汴州。
郭崇韜拱手笑道,「原來陛下早有此計,如此汴州的梁軍少不得要倒戈投向陛下,半月之間天下可大定!」
「若非卿之策,朕也不能下定決心。」李存勖拊掌大笑道,目中寒芒逼人,「古來勝者王侯敗者寇,如今勝了便可天下大定,敗了不過一個俘虜,愛卿速去部署。」
「皇上,昭儀娘娘求見,給皇上送了些清粥點心。」趙喜義在帳外稟報道。
李存勖正欲拾筆而書,聞言頓住了,他奇襲汴州,兵貴神速,就是人馬也只能帶少數精銳,女眷自是不能隨行的。這樣以來,他就必須先將蕊儀送走。他濃眉微鎖,是李嗣源還是李存渥?
「見過皇上。」蕊儀端著漆盤,微微福了福,從郭崇韜身邊走過,半眼也沒看向他,「臣妾讓人給皇上熬了些紅薯粥,做了些金桔餅,皇上嘗嘗,可還順口?」
李存勖頷首,看向趙喜義,「給郭大人一些。」
郭崇韜連忙謝恩,趙喜義命人拿了碗碟過來。中軍大帳豈是女子久留之地,蕊儀笑笑正欲退出,卻被李存勖叫住,「戰場上刀劍無眼,你明日便啟程去魏州。魏州尚算安定,又有存渥駐守,你一去,朕也可沒有後顧之憂。」
不是商量,而是旨意,難不成他打算孤軍深入?蕊儀不禁擔心,可又知道這時候勸阻倒顯得自己婆婆媽媽的了。在政事上存勖或許會听些勸解,可一到用兵,他所信的唯有自己和一兩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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